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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德终始”说与中国政治神学

    时间:2021-01-25 07:52:38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摘要〕 在中国古代社会里,“五德终始”的政治神学在每逢王朝更换之际经常发挥重要的政治作用。不过在周公“以德配天”和孔子“为政以德”的政治理论主导下,“五德终始”说及“五帝”、“五色”等等神学推演,主要都是发挥政治文化的象征符号意义。

    〔关键词〕 以德配天;为政以德;五德终始;政治神学

    〔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689(2014)04-0088-06

    中华文明在世界上一向以注重伦理道德闻名,无论是“以德治国”,还是“以孝治天下”,无不体现着这种伦理精神。在宗教观上,自然更要强烈地表现出这种文化特色。道德伦理成为一个王朝存在的合法性依据,也是王朝更替的内在规律。中国历史上德治主义的政治观奠基于周公的宗教改革,完成于孔子的儒家学说,但是真正成为国家意识形态,还是在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汉代儒学的最大特点是融合了先秦的诸子百家,其中的阴阳家发挥了重要的方法论作用。而阴阳家邹衍的“五德终始”说,也自然地成为国家政治神学的组成部分。不过由于儒家“敬鬼神而远之”的文化传统,“五德终始”说的政治作用大多属于政治文化的符号意义。

    一、周公“以德配天”宗教观的

    伦理神学意义

    中华文明源远流长,但是在武王伐纣、以周代殷之后,中国的文化特性发生了一次根本性的蜕变,关节点就在于周公的宗教改革。夏代没有出土文字性资料,不可详考,而甲骨文的大量出土则表明,殷代是一个宗教狂热的时代,“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礼记·表记》)在这样一种心态下,殷王将历史的发展,社会的变迁完全归结为上帝保佑的结果。无论出征、筑城、祭祀、祈雨……国之大事都要让巫师贞问于上帝。《尚书·西伯戡黎》记载:“西伯既戡黎,祖伊恐,奔告于王。曰:‘天子!天既讫我殷命;格人元龟,罔敢知吉。非先王不相我后人,惟王淫戏用自绝。故天弃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王曰:‘呜呼!我生不有命在天?’” 在商纣王日益昏庸腐败之际,周文王励精图治,势力不断扩大,已经开始在兼并周围的方国了。商朝大臣祖伊感到了问题的严重,马上向纣王报告,并借机劝谏纣王说:上天赐命殷人,必须非常的珍视。像现在这样荒淫无道,必然遭致上天的抛弃。可是商纣王却坦然地回答:我不是生来就有上天赐予的天命吗?别人能怎么样我呢?

    公元1046年武王伐纣,取得了全国的统治。但是在周王朝建立后不久周武王就去世了,仅仅留下了年幼的成王继位。在周公辅政的日子里,他根据形势的需要,对殷代遗留下来的发达的传统宗教文化进行了深刻的改革,并从而改变了中国文化发展的进路。于是周公把殷代“生不有命在天”的天命观,变成了可以变异的天命观。

    周公提出可变的天命观,首先是为了解释自己的反殷行为。周本是殷朝管理下的一个方国,长期奉殷廷为宗主。如果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武王伐纣的战争就是“以下犯上”、“以臣弑君”的叛逆行动,得不到大多数方国的支持。他说:“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国殷之命。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呜呼!曷其奈何弗敬!天既遐终大邦殷之命。”(《召诰》)殷之先人商汤,因有德而获得了天命,但是到了商纣王,则因种种失德行为而丧失了天命。所以皇天上帝把殷族曾经拥有的天命给了周族。这里特别应当强调的是,周公提到了一个“元子”的概念,即嫡长子。而且天之“嫡长子”不是血缘的,天神不仅可以授予某一姓氏“天子”的权力,也可以革除某一姓氏的“天命”。

    在周公摄政期间,发生了周室贵族争权夺利的“三监之乱”,平定“三监之乱”以后,周公大量分封周族子弟镇守四方。对于已经掌握政权并不断娇纵起来的周贵族,必须让他们知道江山来之不易,巩固更难,对于“君权神授”的宗教理论应当保持清醒的头脑。此时周公以殷为鉴,提出了一系列创造性的新思想。在派康叔驻守殷人故地前他告诫康叔说:“呜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汝念哉,无我殄享,明乃服命,高乃听,用康乂民。”“惟命不于常”是周公对传统“天命观”的重大发展。

    在这里,周公提出了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既然天命是会转移的,那么得到天命的依据是什么呢?虽然各国的君主都可以自称是“皇天元子”,但是谁都知道,这个元子是没有真正血缘身份的。这样,在天神与君主之间,就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间,必须用政治伦理将其填满,才能达到为政权合理性进行论证的目的。对此,周公在《召诰》中作了回答:“我不可不監于有夏,亦不可不監于有殷。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歷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墜厥命。我不敢知曰,有殷受天命,惟有歷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墜厥命。”从夏到商,从商到周,天命的转移有规律可循,这个规律就叫做“以德配天”,反之“不敬厥德”就会覆亡。

    周公从殷周之际浓郁的宗教氛围中提炼出“以德配天”的宗教政治观念,应当说是历史伦理意识的升华。从周公对历史演变规律的总结看,虽然他还没有完全超越神权政治的超人间框架,但是在神学理论的形式下,他已经放弃了商朝那种建立在天命绝对论基础上的神权政治观念,实际把商朝的鬼神宗教变成了周朝的伦理宗教,并为中国政治思想最终走出神权时代开辟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二、邹衍“五德终始”的历史伦理观

    进入春秋战国时代,随着封建井田制度的瓦解,古代传统宗教也随之崩溃,中国文化进入了百家争鸣的“轴心时代”。其中,孔子开创的儒学对中国的政治思想的发展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孔子自称“宪章文武,祖述尧舜”,“述而不作”,是周公礼乐制度的继承人。在政治思想方面,孔子建立了完整的“德治主义”的政治学说,他说:“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论语·为政》)执政者本人的道德品质,是政治合法性的主要依据,有德之人自然会得到国人的拥戴,如同北斗居于天枢,众星围绕。同样,孔子也是用“德治主义”的观点来评价历史人物,说明历代王朝的兴衰。他说:“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其斯之谓与?”(《论语·季氏》)齐景公是一个骄奢淫逸的暴君,他死后百姓找不到一件功德可以称赞他。而伯夷、叔齐虽无重大的政治贡献,但是他们得到了后人永远的怀念。显然在孔子的心目中,道德要重于事功。

    在春秋战国时代,儒家学说虽然没有取得任何国家统治者的重用,但是在社会意识领域仍然不失为一种最有影响的社会思潮,“崇德向善”成为一种社会共识。这种道德观的影响也表现在阴阳家创始人邹衍的学说中。司马迁《史记·孟子荀卿列传》,在孟子和荀子之间,一大段的篇幅记载了邹衍的学说,他指出:“驺衍睹有国者益淫侈,不能尚德,若《大雅》整之于身,施及黎庶矣。及深观阴阳消息而作怪迂之变,《终始》、《大圣》之篇十余万言。” 邹衍理论的出发点是各国的诸侯生活奢侈腐败,不能“尚德”。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他只能“深观阴阳消息”,“作怪迂之变”来警示“有国者”。可见邹衍的出发点是儒家的“尚德”,而其结论“然要其归,必止乎仁义节俭,君臣上下六亲之施,始也滥耳。”邹衍是想通过他创立的“怪迂之变”的宗教理论使诸侯们警醒,感到恐惧,从而谨修其德,“整之于身,施及黎庶”。可见阴阳家的立意,与儒家一致是伦理的,而其方法则是宗教的。

    不过阴阳家与儒家产生的社会条件毕竟不同。儒家生成于周礼氛围浓厚的鲁国,而阴阳家则生成于方术之士活跃的齐国,因此同样讲道德,精神旨趣则表现出明显的差异。司马迁在概述邹衍学说时讲:“其语闳大不经,必先验小物,推而大之,至于无垠。先序今以上至黄帝,学者所共术,大并世盛衰,因载其禨祥度制,推而远之;至天地未生,窈冥不可考而原也。先列中国名山大川,通谷禽兽,水士所殖,物类所珍;因而推之,及海外人之所不能睹。称引天地剖判以来五德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若兹。”(同上)邹衍的阴阳五行学说,天文地理,往古来今,珍禽异兽,四方人物,无所不包,但主要落脚点还是用“禨祥度制”来论证“五德转移”的“符应若兹”。

    阴阳家学说最大的特点,就是用阴阳五行学说来解释历史的发展。阴阳、五行思想在中国思想史上出现甚早,殷周之际的《尚书·洪范》和《周易》,就已经具备了五行和阴阳的概念,并被人们广泛使用。但是在邹衍以前,人们都是用来说明自然的构成与变化的。而邹衍则把阴阳五行学说运用到人的社会领域。在这个问题上,邹衍又深刻地受到战国时期思孟学派的影响。儒家中的思孟学派,是天人合一论的主要倡导者,而天人合一的具体表现,就是天与人之间的相互感应。子思在《中庸》里写道:“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国家的兴亡,个人的祸福,都会有贞祥或妖孽之类的“前识”显现,因为人与天是相通的,天会通过自然的变化,奇异现象的发生,将自己的意志表达出来。而人间的圣人、君子则应当遵从天的意志,按照天意行政。阴阳家也因袭了这种天人感应的思想模式,将殷周遗留的五行观念,与儒家的伦理相结合,用以解释周公提出的“天命转移”、“以德配天”,从而形成了“五德终始”的历史演变学说。

    郭沫若先生早在20世纪30年代写《十批判书》时就已指出:“五行季节是以相生为序,木火土金水,而五德终始则为土木金火水,倒数上去便是相克为序的。”[1](988) 所谓相生的顺序,就是我们所说的共时态的,按照一年四季的变化讲政治与自然关系的阴阳五行说;而相克的顺序,就是我们所说历时态的,按照五帝三代的兴衰,讲历史演变规则的五德终始说。《史记》说邹衍的著作有“十万言”,可惜十分遗憾,这些著作已经完全亡佚,仅仅在《吕氏春秋》之类的杂家著作中,有些阴阳家著述的纪录。从《吕氏春秋·十二纪》的内容看,阴阳家将春夏秋冬四季与五行相匹配,每个季节又分成孟、仲、季三个月,共有十二个月。进而,阴阳家将一年“五季”与五行所代表的“德行”相配,更凸现了理论的牵强。春主木德,夏主火德,季夏主土德,秋主金德,冬主水德。将木火土金水的物质属性与四季政治统治应有的行为相匹配,有的还有几分相似,如春季的温暖与政治的温和,秋季的寒冷与政治的肃杀。而其他几个季节的道德属性,则显得相当的牵强,主观臆造的成分超过了客观的观察。阴阳家由此开始走入了神秘主义。特别是将一年五季与五行的物质属性、道德属性与应当崇奉的神灵相配合时,则形成了一种新的宗教崇拜。不过这种宗教没有精神慰藉意义,是完全的政治宗教。按照《十二纪》的说法,春季“其帝太皞,其神句芒,其虫鳞,其音角……”夏季“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其虫羽,其音徵……”季夏“其帝黄帝,其神后土,其虫倮,其音宫……”秋季“其帝少皞,其神蓐收,其虫毛,其音商……”冬季“其帝颛顼,其神玄冥,其虫介,其音羽……”这样,五行、五季便与其背后主宰的五帝、五神及其治世的象征五虫、五音等等建立了系统关系。这时,五行与五德的关系开始淡化,而与五帝、五神的关系开始成为诸侯们关注的中心了。

    阴阳家理论的历时态结构,则是用五行理论解释历史的变迁,这个部分才是他们当时最受各国诸侯重视的成分,即“五德终始”说。《吕氏春秋·应同》详细记述了阴阳家关于历史发展过程中五德终始的规律。其文称:“凡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黄帝之时,天先见大螾大蝼,黄帝曰‘土气胜’,土气胜,故其色尚黄,其事则土。及禹之时,天先见草木秋冬不杀,禹曰‘木气胜’,木气胜,故其色尚青,其事则木。及汤之时,天先见金刃生于水,汤曰‘金气胜’,金气胜,故其色尚白,其事则金。及文王之时,天先见火,赤乌衔丹书集于周社,文王曰‘火气胜’,火气胜,故其色尚赤,其事则火。代火者必将水,天且先见水气胜,水气胜,故其色尚黑,其事则水。水气至而不知,数备,将徙于土。”五德终始说使用的是五行相克的次序,以黄帝的土德为首,黄帝确定自己王朝应当主运土德,是由于上天向他们显示了土黄色的祥瑞,并出现了“大螾大蝼”的虫儿,故黄帝选择黄色作为本朝的象征色。到了大禹的夏代,秋天草木依然不凋零,故大禹判断此时“木气胜”,故选择青色作为象征色。商汤灭夏桀以后,看到“金刃生于水”,故认为是“金气胜”,选择代表金性的白色作为王朝象征色。周文王时代,朱雀衔书落于周社是一个当时人们流传甚广的神话故事,正好被用来说明周王朝应当主火德,以红色作为本朝的象征色。《吕氏春秋·荡兵》总结说:“五帝固相与争矣,递兴废,胜者用事。”用历史的眼光看待王朝的变迁,不难发现后起的王朝战胜衰落的前朝,总是在政策上有一些调整,根据前朝的错误在相反的方向上制定本朝的政策,故此表现出以一种“德”克服了另一种“德”。汉代经学家刘歆说:“邹子有终始五德,言土德从所不胜,木德继之,金德次之。火德次之,水德次之。”(《文选·魏都赋》《全汉文》卷四十一)客观地讲,五德终始说是对历史仔细观察的结果,有一定的合理性,邹衍提出这些现点,是对那些“益淫侈”的有国者的一种警告。

    在战国末年,周王朝行将灭亡已经是一件路人皆知的事情了,那么应当由哪一国的诸侯取而代之?这是各国诸侯们最关心的问题,他们需要一种向天下民众显示自己将得到“天命”的证据。邹衍发明了五德终始说,号称擅长推演国运,司马迁说:“邹衍以阴阳主运显于诸侯。”(《史记·封禅书》)在诸侯的眼中,邹衍简直就是天降神人,所以“《方士传》言邹子在燕,其游,诸侯畏之,皆郊迎而拥彗。”(《文选》阮嗣宗《诣蒋公奏记》注,《全汉文》卷四十一)对于那些急于兼并列国,一统江山的诸侯们,历代转移的“五德”倒是其次的,而在“五德”的背后所主宰的“五帝”,表现“五德”的“五色”、“五音”等“符瑞”反倒成了关注的重点。这样,邹衍的“五德终始”说,从春秋以来破除迷信的思想武装,反而变成了制造迷信的新宗教。司马谈在《论六家要旨》中指出:“尝窃观阴阳之术,大祥而众忌讳,使人拘而多所畏。”(同上书)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指出:“及拘者为之,则牵于禁忌,泥于小数,舍人事而任鬼神。”这都是批评邹衍拘泥于历史发展的非必然性的“小数”,结果走到了“使人拘而多畏”,“舍人事而任鬼神”的迷信老路上去了。

    还需指出,在中国春秋战国社会精英阶层普遍趋向理性化、世俗化的大背景下,邹衍的“五德终始说”对于政治的实际影响,符号意义大于实际意义。邹衍那一套关于“五德”相生、相克,终始循环的理论,听起来十分神秘、诱人,似乎哪一国的君主只要依此行政,就可以统一江山,独霸天下。但是详细分析,邹衍的“五德终始”理论又是十分空疏的,关键在于他对于“五德”缺乏具体的说明,“木德”究竟应当如何做?“土德”究竟应当如何做?实际上没有什么是值得重视的内容。所以各国的君主一般都是开始对邹衍抱有极大的热情,像请神一样将他迎进国中,但是一段时间以后,他们便发现邹衍的阴阳五行学说,比儒家的仁义道德更“迂远而阔于事情”。正如司马迁所说“王公大人初见其术,惧然顾化,其后不能行之。”(《史记·孟轲荀卿列传》)所以邹衍这样的“活神仙”,也曾有“五月飞雪”的牢狱之灾。

    三、秦汉之后“五德终始”政治

    神学的社会影响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了中国,建立了中央集权的帝制国家。秦王朝建国依靠的是法家的“以法治国”,但是秦始皇作为一名政治家,他仍然需要某些宗教神学来为自己的政权进行合法性论证。在传统宗教已经瓦解的时代,五德终始说正好符合了秦王嬴政的需要。在选定皇帝的称号以后,秦始皇干的第二件大事,就是命群臣为秦王朝推定当主何德。《史记·秦本纪》载:“始皇推终始五德之传,以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从所不胜。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朝贺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节旗皆上黑。数以六为纪,符、法冠皆六寸,而舆六尺,六尺为步,乘六马。更名河曰德水,以为水德之始。刚毅戾深,事皆决于法,刻削毋仁恩和义,然后合五德之数。”所以我们说,秦始皇成了邹衍五德终始说的第一个实践者,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大帝国的推崇,也将阴阳家的学说推上了一个新的高潮,成为影响中国政教关系的重要流派。

    由于秦始皇将五德终始说上升为秦王朝的政治意识形态,故按照五行相克的次序推演国运,就成了秦汉时代政治家和理论家共同的政治思维模式。刘邦在农民起义中推翻了秦王朝,但是在文化上并无新的建树,仍然沿用了“五德终始”政治神学。《汉书·郊祀下》的一段话,记载了汉初推演“国运”的情况。“汉兴之初,庶事草创,唯一叔孙生略定朝廷之仪。若乃正朔、服色、郊望之事,数世犹未章焉。至于孝文,始以夏郊,而张苍据水德,公孙臣、贾谊更以为土德,卒不能明。孝武之世,文章为盛,太初改制,而儿宽、司马迁等犹从臣、谊之言,服色数度,遂顺黄德。彼以五德之传从所不胜,秦在水德,故谓汉据土而克之。”刘邦入关,仍然以“水德”自居,固然是由于秦国原有白、赤、青、黄四帝之畤,尚无黑帝之畤,所以他认为是待他而五。但是深层的原因,则是汉人认为秦王朝暴政无德,且时间很短,不配构成独立的一个历史阶段。汉初主“水德”,是以周朝“土德”的继承人自居。但是公孙臣、贾谊等人主张汉朝应主“土德”,则是把秦王朝视为一个王朝,因为汉朝直接推翻的毕竟是秦朝。此悬案直到汉武帝采纳董仲舒的“三统三正”说重新定正朔方告一段落,“土德”说终于获得了正统地位。

    在汉代经学的发展中,董仲舒的“天人感应”、“三统三正”理论产生了很大影响,因此经学家们对于决定历史演变兴衰的“五行”、“五色”、“五音”、“五德”的政治神学始终保持着浓厚的兴趣。不过关于这种形式化的历史推演,也惹出很多神秘主义的争论,特别是在那些纬书、谶语中。东汉后期,大经学家郑玄对于经学做出了融通古、今的解释,郑玄义指出圆丘所祭为昊天上帝,南郊所祭为感生帝。根据五德终始说:每一个朝代感生一帝一德。如周代感生东方青帝灵感仰,主木德,余下类推。郑玄的解释使纬书中出现的五天帝(灵威仰、赤熛怒、自招拒、叶光纪、含枢纽),与阴阳家原初的五人帝(太皞、少皞、颛顼、黄帝、炎帝)产生了矛盾。郑玄由于过分迷信经书和纬书,结果越注疏矛盾越多。

    东汉灭亡之后,中国又进入了一段群雄割据时代。在魏晋南北朝的分裂与战争的时代,五德终始说的政治神学又一次兴盛起来,成为很多朝代政治合法性的符号。特别是北朝少数民族统治者非常推崇郑玄经学,汉儒的“感生”说影响很大。为了论证自己入主中原的合理性,他们纷纷请儒生帮助推算本朝感生何帝,应主何德。如《魏书·礼志一》载:“太祖登国元年,即代王位于牛川,西向设祭,告天成礼。天兴元年,定都平城,即皇帝位,立坛兆告祭天地。……事毕,诏有司定行次,正服色。群臣奏以国家继黄帝之后,宜为土德,故神兽如牛,牛土畜,又黄星显曜,其符也。于是始从土德,数用五,服尚黄,牺牲用白。祀天之礼用周典,以夏四月亲祀于西郊,徽帜有加焉。” 北魏主土德,是表示他们是汉王朝的继承人,魏、晋政权都是篡逆者,不能代表正统。他们希望利用北方人民怀念汉王朝和平统一时代的心理,巩固自己的政权。

    北魏分裂,变成了东魏、西魏,北齐代东魏而兴,尚木德。《文献通考·郊社考》记载:“北齐每三年一祭,以正月上辛禘祀昊天上帝于圜丘,以高祖神武帝配,五精帝、天文等从祀……祀所感帝灵威仰,以高祖神武皇帝配。”灵威仰是“五天帝”中代表东方的帝王,象征着春天草木发生,北齐尚木德,取五行相克理论中的“以木克土”说。北周也尚木德,《文献通考·郊社考》又记载:“后周宪章多依周制,正月上辛祀昊天上帝于圜丘。以其先炎帝神农氏配,五帝、天文并从祀。又祀所感帝灵威仰于南郊,以始祖献侯莫那配。”北周也是北魏政权的的取代者,同样用“以木克土”的形式宣告自己政权的合法性。

    取代北周的隋王朝统一了中国,但是仍然采用“五德终始”说作为自己政权的神学依据。“隋文帝受命,再岁冬至日,祀昊天上帝于圜丘。太祖武元皇帝配,五方上帝、天文并从祀上帝、配帝苍犊各一,五帝、日、月方色犊各一,五星在下羊豕各九。孟春上辛,祠感帝赤熛怒于南郊以太祖武元帝配。其礼,四珪有邸,牲用骍犊二。”(《文献通考·郊社三》)赤熛怒是代表南方的天帝,象征着夏天万物的繁盛。隋文帝以赤熛怒作为感生帝,取“以火克木”之意,说明自己取代北周的合法性。

    唐宋以降,儒学重回中国意识形态的核心地位。儒家“子不语怪力乱神”、“敬鬼神而远之”的理性主义的立场,将汉儒在儒学体系中附加的阴阳家的非理性学说逐渐剔除出去,以感生帝崇拜为代表的五德终始说逐渐影响下降。例如唐代,《新唐书·志三》:“唐初《贞观礼》,冬至祀昊天上帝于圆丘,正月辛日祀感生帝灵威仰于南郊以祈谷,而孟夏雩于南郊,季秋大享于明堂,皆祀五天帝。”唐初显然是在每个季节的国家祭祀中都配祭一个天帝,显然把五天帝当成了季节的保护神。但王朝当主何德?由哪一个感生帝保佑?则没有看到儒生进行详细讨论。稍后的显庆二年,礼部尚书许敬宗与礼官等议曰:“六天出于纬书……而(郑)玄谓周祭感帝灵威仰,配以后稷,因而祈谷。皆缪论也。”由是尽黜(郑)玄说,而南郊祈谷、孟夏雩、明堂大享皆祭昊天上帝,从而在国家祭祀中放弃了感生帝的祭祀。

    宋代又有人提出感生帝祭祀问题,《宋史·志五三》载:乾德元年,太常傅士聂崇义言:“皇帝以火德上承正统,请奉赤帝为感生帝。每岁正月,别坛而祭,以符火德。”宋太祖同意了他的主张,在南郊间建立祭坛祭祀南方天帝“赤熛怒”。可是第二年,有司言:“上辛祀昊天上帝,五方帝从祀。今既奉赤帝为感生帝,一日之内,两处俱祀,似为烦数。况同时并祀,在礼非宜。昊天从祀,请不设赤帝坐。”从之。火德崇拜虽然停止了,但是理由是仪式上的的繁琐,可内在的原因,则没有儒生进行探讨。明代洪武二年作《大明集礼》,“将天皇、太乙、六天、五帝之类,尽行革除”,“五德终始”更无从谈起。

    上个世纪30年代,顾颉刚先生作《五德终始说下的政治和历史》一书,开篇就指出:“五行,是中国人的思想律,是中国人对于宇宙系统的信仰,二千余年来,它有极强固的势力。”[2](431) 阴阳五行思想,可以说是中国人基本的思维规律,无论是看待宇宙的构成,认识自己的身体,还是解释历史的变化。明代以后推演“德运”的思潮虽然淡化,不再成为学界关注的重点,但是仍有一定影响。五行相生相克的政治神学模式,仍然在政治上发挥着政治合法性符号的作用。例如公元1636年(大明崇祯九年)四月十一日,皇太极去汗号称帝,《清太宗实录》卷二八记载:“受宽温仁圣皇帝尊号,建国号曰大清,改元崇德元年。”努尔哈赤建立政权的时候,继承了女真人的历史,号称“后金”。那么为什么要改成大清呢?关于这个问题历史资料缺乏记载,存在各种论说。范文澜《中国通史简编》主张,皇太极改国号,是因金国号刺激汉人的民族感情,故禁用女真(诸申)族号,改称满洲。满洲及清三字均带水,而朱家大明的“朱明”二字都具火意,以水克火,符合五行相克说。

    本文最后要强调一点,即在中国几千年的文化积淀中,意识形态的主轴是周公的“以德配天”和孔子的“为政以德”,即使少数民族执政时期也不例外。大清朝的雍正皇帝所写的《大义觉迷录》,可以说是为少数民族执政正名的典型著作。他指出:“明代自嘉靖以后,君臣失德,盗贼四起,生民涂炭,疆圉靡宁,其时之天地,可不谓之闭塞乎?”“自古帝王之有天下,莫不由怀保万民,恩如四海,膺上天之眷命,协亿兆之欢心,用能统一寰区,垂庥奕世。盖生民之道,惟有德者可为天下君。”不过对于“五德终始”的政治神学符号作用,特别是在王朝更替,民心动摇的时期,也应给于足够的重视。

    〔参考文献〕

    [1] 郭沫若. 十批判书[A]. 中国古代社会研究:下卷[C]. 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2] 顾颉刚. 五德终始说下的政治和历史[A]. 古史辨自序:下[C]. 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责任编辑:柯平)

    Abstract:In ancient times in China, the political theology of “ the five virtues ” often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on the occasions of dynasty subrogation. The doctrines of “ the five virtues ” ,” the five emperors ”, “the five colors ”, etc. evolved from the main political theories of “regality from Heaven for virtue” advocated by Zhougong and “ governing with virtue ”by Confucius, are all symbols of politics and culture.

    Key words: regality from Heaven for virtue; governing with virtue; the five virtues; political theolo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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