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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胸中丘壑

    时间:2021-02-06 07:52:19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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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篆的出现,是汉字发展史中划时代的变革。小篆的“发明者”李斯,是书法史中第一位有姓名记载与作品流传的书法家。

    《史记·李斯列传》中记载李斯年轻时的经历,被讥为“鼠辈小吏”,有人据此总结出所谓“老鼠哲学”,无疑有很深的成见。原因当然很复杂。但毋庸置疑,李斯的历史功绩前无古人。推行郡县制,一手绘制了统一的中央集权国家蓝图。在统一度量衡和文字方面,是重要决策者、制定者,也是参与者、执行者。李斯书法在当时影响巨大。卫恒《叙篆》记:“诸山碑铜人铭,皆斯书也。”唐李嗣真评:“小篆之精,古今绝妙。”所篆阳陵虎符“谨严浑厚,径不过数分,而又有寻丈之势”,被王国维奉为“秦书之冠”。李斯所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的传国玉玺,被历代王朝视作“守国之宝”。

    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曾五次巡行天下,四次命李斯“刻石颂秦德,议封禅望祭山川之事”,计有《峄山刻石》《泰山刻石》《琅邪刻石》《会稽刻石》等七通。立碑记功,追求不朽,书法实现了永恒。这其中,《泰山刻石》漫漶不清,清代发现残石,能够辨认的只有“臣去疾”“昧死”“臣请”等数字而已。笔势雄强,鲁迅所言“质而能壮”之感,从中能领略到。比宋时依据南唐徐铉临摹本翻刻为石碑的《峄山刻石》,更能够感受到两千年前李斯小篆的风貌。唐《封氏闻见记》载:“始皇刻石纪功,其文字李斯小篆,后魏太武帝登山,使人排倒之。然而历代摹拓,以为楷则,邑人疲于供命,聚薪其下,因野火焚之。今闻有《峄山碑》,皆新刻之碑也”。赵之谦在54岁时,曾为弟子钱式通临《峄山刻石》(图2),册后写下跋语:“《峄山刻石》北魏时已佚,今所传郑文宝刻本拙恶甚。昔人陋为钞史记,非过也。……钱生次行索篆法,不可不以所知示之,即用邓法书峄山文,比于文宝钞史或少胜耳。”不过,《峄山刻石》仍属写小篆者的最佳范本之一。流行的版本笔画清劲圆转,世称“玉箸体”,笔画精巧秀丽,结构过于严谨成熟,已失秦篆古厚之笔势,但笔意仍有接近之处,如果将各种拓本和刻本综合起来分析小篆的用笔乃至结构,仍有借鉴价值。虽去古已远,但就临习取法而言,不失为退而求其次的方法。

    战国群雄割据,“诸侯力政,不统于王,恶礼乐之害己而皆去其典籍”,因而出现了“言语异声,文字异形”的地域性差异现象。《汉书·艺文志》记:“古制书必同文,不知则阙,问诸故老。至于衰老,是非无正,人用其私。”“人用其私”即颜师古所说的“各任私意而为字”。所谓物极必反,小篆的出现就是一种反拨,以简省化、定型化的新格局,变大篆笔画的粗细不一为小篆的均匀平衡,变大篆体态轮廓无常态为小篆的纵长形安稳体态,章法上行列整齐、规矩和谐,从而确立了圆转流畅、典雅秀朗、对称平衡的审美意识。杜甫有诗云“大小二篆生八分”,这其中,《石鼓文》与小篆渊源颇深。《石鼓文》结体仍存不规范之处,但结体多取纵长,点画渐趋圆润,确为小篆之祖。有意思的是,《石鼓文》为秦物,最终又是秦始皇统一了中国,推行小篆,文字发展无意中一直遵循着正统的路子。秦国地处偏僻,较好地保留了西周文化传统。这就说明,历史是有理性的。许慎《说文解字》中介绍了秦朝当时的刻符、虫书、摹印、署书、殳书、隶书等八种不同字体,所收集的小篆有九千多字,可见小篆在当时的特殊地位,已是一个完备的系统。李斯小篆是一个伟大的创举,意义不逊于仓颉造字,打破了文字仅用于向上苍祭祀卜辞、军事征战和农桑耕种的局限,趋于艺术。毫无疑问,书写笔顺和字形结构固定,为方块字的最终定型迈出了关键的一步。小篆是汉字发展史上第一种具有规范、秩序之美的文字,为后世的书法发展奠定了重要物质基础。

    很多临摹小篆者,多半以割裱的碑帖为范,针对笔法、结构而津津乐道,岂知有很大的局限性。如果不从精神本源上来加以分析、探求,始终存在隔膜,甚至于舍本逐末。小篆不但有体势之变化,刻石成为载体,置于山巅乃至天地之间,具有一种庙堂之气,一种仪式之美。可以想象一下“登泰山而小天下”的场景,这就是所要领略的《峄山刻石》之气象。书写载体放大到骇人的地步,如云冈石窟、泰山经石峪《金刚经》等巨制,其实是人的内心力量展示的一种方式,唯我独尊。人才是世界的主宰。甲骨文和金文曾是国家庙堂典礼所用的文字,端正华丽,富有装饰性,是人与神的沟通,当刻石成为新的载体,至于山水天地之间,是人与自然的沟通。至此,文字实现了从铸造到书刻的转变,合称“金石”。“金石气”成为影响至今的一种审美评价标准。

    文字的不断进化,使得理解古人增加了难度,《说文解字》从日常书籍变成了工具书,就是典型的例子。释读古文字成为一种专业能力,甲骨文和金文必须专门学习。这是时空位移的结果。所以理解小篆,既要有一种时间观念,又不能局限于某一种时间观念。秦汉时代是中国历史中极其强盛的王朝。但秦朝存在的时间极短。汉代《袁安碑》承秦篆余绪,变得“阔大”,可以和《袁安碑》的对比来理解《峄山刻石》。从更深层次上来看,小篆是经过先秦诸子思想洗礼,《诗经》、《楚辞》等文化启蒙,从感性思维阶段步入理性思维阶段的产物。秦刻石总体上所呈现出的凛然严谨、劲健有力的艺术风范与当时秦王朝的时代精神相默契,这种精整的风格与秦朝“大一统”的政治理想趋于一致。从秦篆中可以理解当时社会所崇尚的“法家”思想。作为国家的文字符号,不能不慎重,因为统一度量衡的需要,不能不规范。从文字本身来说,严谨必不可少。由此而言,“尚法”远不是唐,而是从李斯小篆开始确立的。

    《峄山刻石》用笔藏头护尾,圆起圆收。对比可知,小篆主“提”,隶书主“按”。注重保持中锋行笔,束锋凝练而行,掌握轻重提按缓急,点画始终保持当直则直、当曲则曲,当挺则挺、当婉则婉的状态,从而能够呈现出骨力内蕴、气息明畅的意蕴。《蒙恬笔经》言:“先急回,后疾下。如鹰望鹏逝,信之自然,不得重改。送脚若游鱼得水,舞笔如景山兴云,或卷或舒,乍轻乍重。”小篆笔画只有直画和弧画两种。直画要保持“笔在点画中行”,书写弧画时则尽可能通过手腕的旋动来驱动锋毫,点画从而保持弹性。字形中的直笔和曲笔交互使用,构成了一定的律动感,接笔交错处,是结构中的关键细节。运笔要控制好弧度,不露圭角。看似简单,实则最具功夫,要求做到力度、厚度、匀度。

    临写此刻石,用笔的关键在用锋,准确一点来讲,主要是中锋锤炼。中锋应用纯熟时,便能做到万毫齐力,无论如何提按使转,写出来的笔画始终保持圆润立体。沈尹默曾说:“字必须能够写到不是平躺在纸上,而呈现出飞动的气势,才有艺术的价值。”中锋是书法中最基本的一种笔法,也是最重要的,其他笔法是建立在此基础之上的。不过中锋这一关,写出来的笔画必然单薄而缺乏质感,尤其是篆书。墨中加水要适量,随笔锋流注,均匀渗开,避免臃胀,以能见筋为佳。

    小篆字形方势纵长、上收下放,对称均衡、布白匀称,章法从容平和、井然有序,风格精致典雅,有一种内敛、含蓄的阴柔之美。也由此遭致“状如算子”的讥评:用笔唯一的中锋状态,笔画粗细绝对一致,空间分割上几乎等距,结字乃至全篇章法的整齐划一,过于程式化、精整化,金文中俯拾皆是的灵活多变、富于生机的多样而统一的美感丧失殆尽,循规蹈矩、缺少变化,甚至了无生气。细究这一观点,原因有三:一是自身审美观的原因,以激烈对比的当下审美来衡量甚至苛责古人。目前篆书普遍行草化、怪异化,放浪成为首选,实际上是个人缺乏必要的专注力和定力。其实,对于小篆只存在能否接受与理解的问题,取法对象和书家个人相互适应,妄想任何碑帖都适应自己的脾胃,或者临摹自己不喜欢、不能接受的碑帖,都会南辕北辙、徒劳无功。二是版本的原因,时下所见多半是一些翻刻本,只有通过个人努力,在一定程度上加以还原,心理上才能有所感悟。不能局限于刻本本身,要综合多类秦篆资料,从中领略博大的精神气度。工稳雅致和刻板呆滞,不过是一步之遥。三是思维固化的原因,与一些后继者如王澍、钱坫等人混同起来,拼接成一种刻板的印象。取法秦篆,当以李斯为范。李斯是开创者,与后来者要区别对待。

    小篆和金文可以对比,但有时又不能对比,因为是两种根本不同的美。对临本加以体悟和提炼,个人在书写时以创意来“复活”,这样才能避免平板的不足。说到底,要注重“笔”和“势”的结合,不但有“形”,更要有“势”,因“形”而生“势”,进而“筋脉相连”,整个字形乃至全篇就有了生机活力。如果没有“势”,单纯地描摹画形,极易板滞僵硬。怎样才能产生“势”呢?关键是处理好点画之间的呼应关系,强调的是“写”,不是描,不是勒,不是修,更不是做。每个字成为一个有机整体,多个字成为有机的序列,环环相扣、顾盼生情。小篆从总体上来说,是文字发展中抽象化的需要,较之金文更加简省规整,但具体到每个字而言,仍有很大差异。对于小篆不能贴“标签”,以免产生限制性思维。所谓玉箸或铁线,都是后人的解读和发挥,小篆就是小篆。从文字的角度来看,是一种进化要求,从书法的角度来看,均衡、对称、稳重是最基本的审美要则。所以像赵宧光、八大、傅山、杨法甚至齐白石的篆书,都不能成为主流,必须是邓石如、赵之谦、吴让之、杨沂孙、吴昌硕。不管如何放纵、如何表现,都要遵循篆书的基本要则,还是那句老话:戴着镣铐跳舞。

    甲骨文和金文形体是不规则的,从小篆开始,间架结构定型为方块字。小篆一出,结构与笔法从此确定了,既为一世法,亦为万世法。张怀瓘《书断》云:“作楷隶之祖,为不易之法。”从汉代的曹喜,唐代的李阳冰、徐铉,再到宋代的梦英,一直到清代的邓石如、莫友芝、杨沂孙、赵之谦、吴熙载、吴昌硕等人,无不从此入门。临摹《峄山碑》紧扣的是一个“法”字。《峄山刻石》就如同京剧舞台上精心描绘的脸谱、合宜得体的装束、字正腔圆的发声、招式入流的动作,一个板眼都不能错。取法小篆,学的就是笔法上的精严,结构上的秩序。当下的篆书创作失去了精严和秩序,出现所谓的写意化、杂糅化,甚至粗糙化、破碎化,丧失篆书固有的韵味,精严和秩序异化成刻板和呆滞,此非秦篆本身的原因,归根结底是取法者的认识水平,对于“法”的缺失和理解错位,走向反面。

    李斯是“立法”,是古法,径取李斯,做到“取法乎上”,综合体会。篆书要注重溯源,越往下则限制性和束缚性越大,发挥的空间越小,沾染习气的可能性越大。

    变法,如邓石如、赵之谦(图3)、莫友芝。所谓的“变”是自然变化,一是基于社会环境和审美习惯的变化;二是基于每个人心性的天生差异而生成不同的气象。邓石如是一步步走过来的,最终开创了个人的新局面,引领一代新风。莫友芝从邓出,而后主攻碑额,其临作(图4)极为随意,能见真趣。赵之谦有很多意临《峄山刻石》的作品,各个不同,时有新意。赵之谦师法邓石如,并不墨守成规,注重将“邓法”化为己用。他评邓石如天分四人力六,包世臣天三人七,吴让之天一人九,自己则是天七人三。天分在诸人之上,从内心来说,并不服膺邓石如。在取法《峄山刻石》的人当中,赵堪称首屈一指。

    通法,如朱复戡。将小篆与诏版融会贯通,笔画饱满精纯,内蕴张力,具有金石气,不再是一泻千里的流畅雅丽,增添了沉着凝重(图10、图11)。

    我法,如袁克文、邓散木、吴敬恒。工稳化做到极致,若王福庵、陈巨来之辈,皆非常高明,不过窃以为此一路以袁克文才情最高。袁将《峄山刻石》写活了(图7),刀刻之作化为笔墨情趣,明艳动人,拔得头筹。吴敬恒取法《石鼓》《天发神谶碑》等,完全是意会,其临作(图9)也不例外。邓散木的集字作品中(图12)看不到落款,不知何年月,不过从风格来判断,估计是早期作品,个人习气相对较少,字形纵长,点画有柔秀的一面,在邓氏作品中极为少见。由此可见,很多篆书大家都是博涉百家,经过千锤百炼而自出机杼。

    守法,如张惠言(图1)、冯康侯(图8)、李叔同、伊立勋。张、冯极为忠实,伊立勋(图5)则忠实地有些过头,但忠实也有忠实的好处,虽少情趣变化,但不堕为恶札。这当中,李叔同技高一筹,临作(图6)字形接近正方居多,气息明显不同,多了一分静穆,不食人间烟火。

    节临与集联是从临过渡到创的两种最主要的形式,自古皆然。不过从其中的细节就能发现问题。现在很多书家节临截取时不注重上下文,断章取义,说明修养欠缺。集联则必须对文义了如指掌,才能运用纯熟、举一反三。这就说明了一个道理,写小篆学养在先,此外,才情、功夫、魄力皆不可缺。没有学养,生造错讹难免;没有才情,容易刻板机械;没有功夫,点画、结构质量不过关;没有魄力,易于泥古保守,不越雷池。小篆难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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