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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望与直面

    时间:2021-02-21 07:54:39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一年多来,通过对黑龙江本土作者相对系统地阅读,令人感慨良多。很大程度上,许多业余状态的写作者常常给人另一种感动。他们有一份平凡的工作,文学创作完全出于内在的诉求,写作之于他们是心灵的安抚或精神的自娱。富有诚意的文字即便粗糙一点,立意即便平淡一点,技巧即便幼稚一点,但阅读的快感却是那些貌似高深、技巧娴熟实则虚情假意的文字可以并比的。在喧嚣的当下,每个人都是孤寂的个体,心灵间的沟通似乎永难达至,但实际上也极其简单,比如,通过阅读而达成彼此间的对话和心灵的知解。

    这就正如对张大朋的阅读。

    张大朋做过代课教师、现场施工员,企业报纸主编,现供职于一家厂办报纸。沉思和表达,或许是这个敏感而内敛的中年男人最大的精神慰藉和独自享受的一份快乐──毕竟这不是常人所能感受的一种快乐。一份不期然的中年心态,让我们在张大朋的文字里读到了太多属于中年的质素,同时,亦引领我们思考中年心态与文学的关系。

    回望,毫无疑问是中年写作惯常采用的叙述姿态。隔了岁月的风尘,回望来路、抒发感慨,似乎是绝大多数写作者固有的心理情愫。回望,是立于当下对过去的反顾,当下与那时,自然构成了时序的错置。岁月是极具魔力的东西,从当下瞭望时间的彼端,时间除了漫漶了许多记忆,但也把曾经的美好加以放大,愈益鲜明,激发无穷想象。因而,关于那时的人、那时的事总是无比美好。除了时序的错置,回望的前提还有空间位移。承载美好过往的往往是记忆中的“别处”。时间和空间上的“那时”、“那地”,就如此顺理成章地构成了一种叙事的模式,自古及今,制作出太多精妙动人的文字,抒写无尽的怀古与念远。

    在张大朋并不算多的作品里,有很大一部分就属于这“一个人的回望”,诸如《远山的故事》、《大森林红鸟》、《草莓谷》、《别处的森林》等等。作者以清新动人而略嫌稚拙的文字为读者呈现一片记忆中的山谷──一片属于另度时间、空间里的山谷。类似的写作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并不鲜见,如沈从文笔下的湘西、贾平凹笔下的商州、莫言笔下的高密东北乡,而草莓谷一如这些大家笔下的想象空间,成了作者心灵的居所,灵魂的栖息地。一片由特定人物和风土构成的现实故乡,进而演变为一处精神故乡。每一次的书写,某种意义上都成了对心灵的触摸和对自我温柔的安抚。在美好的文字间久久低徊,确是一趟名副其实的精神返乡之旅。

    湘西、商州、高密东北乡的文字构筑,自然基于时序错置和空间位移的共同规约;而作者所进入的异质空间都是物欲膨胀、喧嚣浮躁、人际冷漠的城市。美好足以让人怀念,但往往是在美好失去之后,精神返回的前提自然是有所失。《草莓谷》诸作的创作动机一如这些前辈大家。生活在城市当下的叙述人面对城市生活的逼仄、喧闹和人际的复杂,向往那曾经有过的开阔自然、还有那属于心灵的宁静与单纯,就正如《远山的故事》里那一双大山的女儿。清朗的环境和清朗的心灵已然浑然无间。但太过纯美往往也极其脆弱,两个小女孩的死似乎是一种必然,引动人无尽的悲戚。而那种山乡之外的异质性因素已然进入,就正如人们对财富和权力的艳羡,不自觉地透露出价值取向的变化。从这一点上看,某种意义上那片山谷只存留于记忆中,它的变化已不可逆转。回望,自然是感伤的,曾经有过的美好已然消逝,或正在消逝。一方水土、一份品质,一旦我们产生回望冲动的时候,往往意味着它已不存于世,这或许是写作者遭遇的永恒悖论。

    因而,草莓谷只是张大朋的精神家园。虽然中外作家关于精神家园建构的动机大致类同,但建构的方式却各显特色。张大朋短于叙事、虚构,而长于抒情、写实。这也是初学写作者的本色,张大朋很大程度上在以写散文的方式写小说。这没有什么不好,恰恰是其特点,篇章结构往往比较随意。这一点上明显不同于以上所谈及的几位大家,他们多以系列虚构与想象构筑一个特定的文学王国,一个精神的领地。张大朋着力于一份特定的大山里的风土,写山、写树、写花、写草;写山里四时节候的更替和风景的变化。当然,更写到生活在山里的人。童年的伙伴、朦胧爱恋的女孩、记忆中辛苦劳碌的妈妈、丧命井下的矿工还有发疯的女人……《草莓谷》是很值得一读的作品,系列短章随意排列,对记忆中的故土进行真实呈现。而且完全不同于以前一些作家因为情感的介入,因刻意美化而造成对故土真实生存图景的遮蔽。在篇章结构和立意上,《草莓谷》颇为类似贾平凹当年名噪一时的《商州又录》,但二者不同之处在于后者更近于以一种写意的方式呈现商州,以至于让人感到有如世外的虚飘和不实。

    《草莓谷》的动人之处,在于作者将写意和写实结合得比较完美。整篇的文字透露出明显的写意之风,但是作者对存在于那个特定时空的苦难并不刻意美化。发疯的金婶、井下被炮烟熏死的刘叔、渴望读书的黑黑的砖头哥、善良的妈妈扼杀了“我”和蓉莉两小无猜的恋情……这些带着大伤痛、小遗憾的人事,构成了那个特定时空里的主宰。相对封闭的空间里生活着一群最为普通不过的小人物。一切都是那么实在,真实可触就如左邻右舍。而作者于当下抒发的叹惋,在一份平淡中透出一份刻骨的伤怀。二十多年后,在电话里我又和父亲谈起当年的刘叔,父亲解答了我的不解,而我仍感怀于“那么好的刘叔,说没就没了……”这份感叹里寄托着作者对生死无常的叹惋。然而,这却是一个矿工,大而言之一个小人物最为切实的生存,也是一个家庭最为切实的悲剧。淡然的文字愈益显示出难以言说的沉重。

    回望者永远“生活在别处”。正如张大朋在《草莓谷·彩色的山》里的真情告白:“城市耗尽了我的青春。我就像街口那棵不再年轻的杨树,总是沉默寡言,总是在凄风苦雨中抚摸着身上一圈圈黑色的疤纹,那是城市馈赠给我的礼品。很多时候我就想,很多时候我经常想:自己当初离开那条山谷是不是一个不能原谅的错误呢?”

    由此可见,生活在“别处”是对“此处”诗意的逃避。或许也可以说,“别处”与“此处”的纠结是张大朋写作最为原始的驱动。只是关于“别处”的再现往往不自禁诗意弥漫。叙事上常以儿童视角来看待大山里的一切,在儿童的眼光里一切接近于无限透明,一切都富有灵性,如“会说话的山坡”,还有已成家里一员,它们的生命令人伤怀的鸡、猪、羊们。一些文字虽嫌稚拙,却流露出写作者一份赤子之心。稚拙并不矫饰,是一种在当下十分难得的表达品格。

    很显然,张大朋的回望并非一种难以自拔的沉迷,更不是对现实的刻意规避。恰恰相反,对现实他倒有一份同样真诚的直面。过往与当下,之于他,只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心态的真诚却是始终如一不曾变化。就正如前文论及他在回望中并不因情感的介入而对记忆中的风土有所粉饰和美化。对于现实的直面,让他的文字有一种写实的力量。张大朋以《守夜》、《刮脸》、《万能员手记》等系列作品表现他对现实的关注。这些作品写的都是他最为熟稔的钢厂普通工人的生活:即将下岗的焦虑和已然下岗因支持孩子上大学而不得不到早市替人刮脸的现实境遇,还有工厂里复杂的人事纠缠……作者笔下所关注的小人物,某种意义上构成了中国产业工人生存图景的一个缩影。小说呈现出一幕幕“一地鸡毛”般的生活,然而文字的内里,却于酸辛之余另有温情。这自然取决于作者对待笔下人物的观照态度。没有高高在上的规训与说教,而是将叙述姿态放得很低,在宽容与同情中达到对笔底那些熟悉的师父们的理解,写出凡俗人生中的不平凡之处。

    本期推出的《师傅的传说》是张大朋这一“直面现实”的钢厂系列作品里的用心之作。小说开头写到了“我”对已然厌倦的钢厂工人生活的逃离,但眷恋却生成于肉身对工厂的成功逃离之后。于是,记忆就像生长于头脑里的大树,枝干上挂着一张张熟悉的人脸──那一群曾经生活里的熟悉而陌生的人──一张张黑脸的师傅。某种意义上,这又是一个“生活在别处”的故事。只是因为离开,对原有的一切人事产生了有距离的观照,才发现曾经的美好,以及小人物的动人之处。平凡的生活、簡单的诉求、生老病死的喜乐与哀伤,通过对小人物的叙写如实道来,才无比动人,别有况味。

    小人物的生存困境依旧。钢厂接不到订单而长时间停产,工人大半年无工资可发,每月以二百元的生活费度日。大家盼着有新的合同,开工意味着可以换回最为基本的生活和最为基本的尊严。然而严酷的是,新合同的签订,工厂开工之初却一下子吞噬了几条鲜活的生命。设备员李振民死于设备检修,和他一起下去检修的青工小王也因吸入毒气而成了植物人。而调度员马德福作为这起重大安全事故的责任者,因难以承担得起内心的巨大压力而杀人、自杀。这压力一方面来自作为工厂制度的责任追究,另一方面更源自老友死于自己的疏忽而产生的巨大自责。无儿无女的马德福最终掐死了与自己相依为命的老伴,而后自缢身亡。这自然是极其触目惊心的产业工人生存境况。某种意义上,生命的丧失源自太想得到一张合同,因此就有了不下岗的希望。而普通人道德的纯净,亦让他们难以承受来自于公、于私的压力。巨大的悲剧,给了人更多值得深思的东西,同时令人叹惋生命如苇草般的脆弱。

    俗说“工人大老粗”,平时言谈肆无忌惮地开带有腥味的玩笑,确乎表现出工人粗犷甚至粗俗的一面。但粗俗的背后并不表明他们没有自己的价值取向和追求。小说后半部分写到于大官危急关头冒死勇救钢水包和查出自己因职业而致癌后,坦然面对死亡的达观而无奈的态度,同样极为动人。他身上让我们看到了普通工人的另一面。自然也是作为小人物那令人肃然起敬的另一面。小人物的欲求,往往因为付出的代价之大和欲求之微末而令人唏嘘,心生沉痛。我想,张大朋之所以有这样的刻画和表达,显然源于直面当下的勇气。而这种写作态度,更是一种庄严的使命感的彰显。

    老实说,张大朋这一系列小说,文字上明显不及《草莓谷》等作品精致,但对苦难不讳饰、不回避的态度,却是一个好作家必不可少的素质。在这一点上他值得期待。

    责任编辑 付德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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