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汉”背后的女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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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在我们的时代里》是海明威的第一部小说集，他在创作之初就已经显现出来的强烈的女性意识。本文通过海明威凝练的文学语言、独到的冰山原则和幽默的措辞风格来挖掘“硬汉”形象背后的女性角色的隐性内涵：她们在生产重压、道德重压、爱情重压和男权重压下体现出来的优雅风度完全可以与“硬汉”的风度相媲美。
关键词：海明威；《在我们的时代里》；女性；重压；风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36-0-02
引言
美国现代著名小说家海明威在作品里创造出了很多富有魅力和打动人心的“硬汉”形象，其第一部小说集《在我们的时代里》的主人公尼克常被认为是海明威笔下“硬汉”的雏形，或是“海明威系列硬汉第一人”[1]61，他无惧死亡失败、勇敢果断坚毅，富有典型的“硬汉”特征。
正是因为作者刻画了很多丰满的“硬汉”形象，给很多学者造成了海明威只关注男性角色不关注女性角色的错觉。事实上，海明威绝对“不是一个对女性世界麻木不仁的作家，也不是一个所谓的男权崇拜者。”[2]71他曾在不同时间、不同场合谈过自己对塑造女性人物的感受：“我一直认为，同样是生活在严格死板的准则之下，男性要比女性容易得多。没有一个男人像自己想象的那样与女人有着同样良好的道德准则，除非真正努力去做。”[3]461
结合海明威所处的成长背景和创作环境，有必要重新审视海明威笔下早期的女性形象和在创作之初就已显现的女性意识。本文将从海明威的第一部小说集入手，结合主人公尼克的成长历程来客观准确地认识《在我们的时代里》这部作品中女性角色在生产重压、道德重压、爱情重压和男权重压下体现出来的优雅风度。
一、生产重压下的风度——无名的坚韧
小说的第一章《印第安营地》中，少年尼克跟随做医生的父亲去给一个印第安女人接生，目睹了印第安女人漫长生产、折磨煎熬的全部过程。由于那个印第安女人生了“已经两天了，孩子还生不下来。”所以尼克的父亲要给她动手术进行剖腹产。等待生产的时候，“她正好又尖声直叫起来……她的头侧向一边。”生产的痛苦历程难以想象，这个女人在不打麻药的极端痛苦之中，只是选择尖叫来发泄，通过侧目来逃避。生产了之后，“她安静下来了，她眼睛紧闭，脸色灰白。娃娃怎么样，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事实上没人告诉她，她也不需要知道，她只知道在生产的时候用尽全力，忍耐痛苦，“全身的肌肉都在用劲要把婴孩生下来”，这样便会有新生命的到来。在以这个印第安女人的生产为主要线索的小故事中，没有对她详尽的描述与刻画，甚至她连一个真正的名字都没有，海明威通过这样虚无的手法表达了对这个印第安女人的同情与敬佩。这个印第安的女人面对的是生产的重压，体现的是坚韧的风度。
相比之下，那些男人们连欣赏坚韧的勇气都变得缥缈起来，印第安女子的丈夫在得知自己即将成为父亲之后，“沉得住气”的他一声不吭地径自选择了自杀。
库尔特·辛格认为，“海明威式的英雄在死亡来临时刻知道如何面对它，但是他们不会自杀。”[4]200如果说印第安女子身体上的痛苦是不幸的，那她丈夫的自我了断是更加不幸的。在一生一死的对比之下，印第安女子的形象无形之中变得高大起来。小说的末尾，尼克“满有把握地相信自己永远不会死”，让其信心满满的是那个经受了生产重压的印第安女人。
（二）道德重压下的风度——真实的善良
小说的第二章《医生夫妇》中，尼克的父亲雇佣迪克和他的儿子埃迪以及比利去砍木柴，尼克的父亲由于迪克频繁提起他偷窃木头的事实而恼羞成怒，与迪克大吵一架并将他们赶走。回家后面对妻子的询问，他编造出本不存在的虚假情节，但善良的妻子并未揭穿只是旁敲侧击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源自《圣经》的话：“记住，克己的人胜过克城的人”。她不仅在意丈夫是否动了肝火，也担心丈夫因此而激怒对方，于是她接连地在言语中表示关切。但是医生在迪克面前得到的羞辱感在妻子的安抚之后并无丝毫减退，于是他编纂了谎言，愣是给迪克扣上了“故意吵架而不还债”的帽子。妻子用短暂的沉默表达了对此的怀疑，她说：“我真的不信哪个人会存心做出那种事”，“我倒认为，我真的认为，谁也不会真的做出那种事。”作为基督教的信奉者，她相信人的本性是善良博爱的。她把圣经就搁在了自己床边的桌上，就像她把善良、博爱的思想放在心里一样。而医生从获取不义之财到与迪克吵架再到编纂谎言攻击，每一步都是越来越背离道德的底线。他自己深受道德的谴责，却企图要妻子站在他的一边，但在妻子每一次善意的表达、善意的行为之后显得更加狼狈。妻子不为谎言所动、坚守道德底线、坚持自我克制的“品质几乎达到海明威的英雄准则的要求”[5]34。
（三）爱情重压下的风度——无价的自尊
小说的第三章《了却一段情》中，尼克与玛乔丽划船去湖边钓鱼，在两人的相处当中，玛乔丽的自尊自爱一直都有所体现。一方面，玛乔丽一直都是处于积极主动的位置。主动地帮助尼克做鱼饵，主动地征求尼克的意见，主动地准备晚餐。而尼克却看不惯玛乔丽做的鱼饵，消极地回答玛乔丽的问题，面对玛乔丽打开的饭篮，他也只是简单地回应“我不想吃”，连应付的想法都没有。
在情感表达方面，玛乔丽总是率真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与情感。尼克告诉她说“晚上会有月亮”，她便毫不掩饰地兴高采烈起来。可为此尼克却莫名其妙、冷冰冰地甩出一句“你什么都知道”，自然地也引起了她的小情绪，她不喜欢这样被讽刺便直接阻止尼克。尼克揪住这件事情不放时，她倒也不示弱，执意制止尼克的胡言乱语。在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中，尼克深感没劲，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在发表感言的时候，他也只能是毫无底气地面对着玛乔丽的背影。率真的玛乔丽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之后，无意回避他们俩之间存在的问题，所以尼克没有勇气表明的态度便由玛乔丽来帮他道破了，她径直问道：“爱情也没劲儿？”得到了尼克肯定的答复后，她便意识到自己再无微不至的想法、再无可挑剔的周到都不会得到尼克的真心相对。但在她自己去划船准备离开之时，还帮尼克指明了返回的路。她起身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拖你带水，她断然拒绝了尼克给她推船下水的帮助。一句简短的“你不用忙了”使得玛乔丽的表现令人敬佩，她孤单的身影背后自尊坚强的形象在黑夜中得到了升华。她“在深夜一个人独自划船离去， 这样的坚强， 简直可以跟海明威笔下的那个老渔夫相媲美。”[5]34这也正如琳达·瓦格纳所证明， “海明威早期作品中的妇女常常表现得令人钦佩。瓦格纳特别提到《了却一段情》中玛乔丽所表现出的尊严和自控的品质。”[6]118
（四）男权重压下的风度——不变的执着
小说的第十章《雨中的猫》情节简单，语言洗练。小说中通过雨中的小猫展现了美国太太思想的坚定与执着。当美国太太发现雨中的小猫之后，她就做出了去救小猫的决定。对于丈夫提出的由他去找小猫的建议，美国太太断然拒绝，她自己想做的、自己决定的事情只想自己去完成，并坚持去完成。
她对小猫的怜悯之心不需要经过思考再表达，是从骨子里面蹦出来的坚定执着。在她寻找小猫的过程中，女仆的出现一次是为其送伞，一次给她送猫。这两次的出现都是受旅馆老板的差遣，而善解人意、投其所好的旅馆老板在她出门寻猫和寻猫未果时对她的点头哈腰“使她觉得自己十分无聊，同时又确实很了不起。她刹那间觉得自己极其了不起。”“就在这个时候，年轻太太内心深处的一些东西开始复活了。”[7]136而口口声声说要去帮太太找猫的丈夫则“继续在看书，他枕着垫得高高的两只枕头，躺在床脚那儿。”当他听到妻子拼命地表达想要一只猫的愿望时，他几乎没有在听，表现得无动于衷。作者用海明威式幽默反衬了太太的执着。
尽管美国太太的丈夫冷漠寡言，但是这丝毫也不影响她表达对男性的反抗。事实上，她想将小猫从大雨中解救出来，也隐含了她渴望“在男权的世界中拯救自己”的想法，“她渴望通过从改变外表、改变发型、进而改变自己的地位，”[8]55。她不想“像个男孩子”，她想把头发留起来，她想有个女孩子的样子。而当她丈夫说他喜欢现在的短发模样时，她毫不犹豫地反驳道：“我可对它很厌腻了”。有意思的是，有学者认为海明威是有“头发情结”的，美国太太目前的短头发是属于“独立破坏型”的[9]23。所以事实上，向丈夫咨询意见，她也许只是礼貌而已，因为在她心里，她已经执着地认定，她是要留长发的，她要做有自我、有主见的女性。
结语
无论是不惧生产之痛的印第安女人，还是不惧男权压迫的美国太太，无论是不惧道德失准的亚当斯夫人，还是不惧爱情背叛的玛乔丽，她们都不约而同地具有了某种“硬汉精神”。在小说中，海明威并没使用大篇幅文字进行渲染，但这些“硬汉”背后的新女性形象无不鲜明突出。该小说集中女性角色在重压下所体现出来的风度正是由于海明威“总是按照冰山的原则来写作”。这是海明威文笔简练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意味着读者在对海明威作品解读的过程中要紧贴文本，通过现有的八分之一深入地挖掘作者没有表达的八分之七，捕捉文字中没有显现出来的隐性内涵，这样才能明白海明威创造出很多“硬汉”形象的背后并不是意味着他对女性的歧视，也不是因为他“根本不会塑造女人”，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读懂“硬汉”背后的“女性”，他在创作“硬汉”形象之初一直没有忘记其背后的女性。
当然，除了这几位女性，这部小说集中还呈现了为爱等候的卢芝、苦口婆心的克莱勃斯母亲、具有生子烦恼的艾略特太太等女性，这些角色虽然远不如后期海明威塑造的凯瑟琳等女性角色个性鲜明、特点突出，但是海明威正是通过这第一部小说集的初期探索来不断完善其文学创作之路，不断更新其创作的女性形象。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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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戴桂玉. 海明威：“有女人的男人”[J]. 外国文学评论，2001，（4）.
[3]威廉· 怀尔. 四十年来的精选文章和报道[M ]. 孙强译. 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 1985.
[4]（美）库尔特·辛格著， 周国珍译.海明威传[M] . 杭州： 浙江文艺出版社， 1984.
[5]黎小冰，. 人性的深海——也谈海明威笔下的女性人物形象[J]. 阴山学刊，2008，（1）.
[6]Brian Harding， “ Ernest Hemingway： Men With， or Without， Women，” American Declarations of Love， ed. ， Ann Massa， London： Macmillan Education Ltd. ， 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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