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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尔赫斯小说的双重时间

    时间:2021-02-27 07:55:13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摘 要:博尔赫斯小说充分体现了双重时间观念:一种是流逝的客观时间,通常以河流或沙子作为譬喻;另一种是主观的时间,可以循环往复,倒流,停滞,有着无数的交错和分岔,彰显着时间的可逆性魔法。本文以短篇小说《交叉小径的花园》《秘密的奇迹》《南方》等为例,探讨了博尔赫斯小说叙事时间的双重性。

    关键词:博尔赫斯 拉丁美洲小说 时间理论 影响

    在晚年的小说《另一个我》当中,博尔赫斯仿佛拥有了分身之术,他让一个来自一战时期日内瓦的青年和生活在1969年剑桥城里的“我”不期而遇,会面的地点被安排在一条临河的长凳上,虽然相隔了半个世纪,但是双方都拥有相同的姓名和相像的样貌,“我”对过去的漫长回忆或许就是另一个“我”对于未来岁月的预想。为了分辨真实和梦境,“我”列举了年轻时代的阅读书目,提及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和雨果的诗句,还受到英国湖畔派诗人柯勒律治那个著名的“天堂之花”的幻想启发,想出了同样的妙计,那就是一枚五法郎的古老银币和印有1964年份的钞票,显然出自不同的年代。小说临近尾声,“我”向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年轻人讲述了逐渐变成瞎子的感受:恍若“夏天徐徐降临的暮色”。①

    显而易见,这是一篇带有幻想性质的小说,作为小说集《沙之书》(1975)的开篇之作,作家同时塑造了两个博尔赫斯,一个“看得见”,另一个“看不见”,一个血气方刚,另一个已是风烛残年。阅读和写作使得博尔赫斯同时拥有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是必然趋向衰老和死亡的可悲肉身,注定要从客观的外物世界消失,另一个是超然于流逝的时间和有限的空间之外的精神王国。博尔赫斯营造的文字迷宫,仅仅通过观察和经验无法找到正确的路径和出口,更要借助丰富细密的想象才能一窥这个复杂幽微的微观世界。

    为了让光阴的流逝使“我”安心,这是博尔赫斯在小说集《沙之书》的前言里所交代的写作理由。在博尔赫斯的笔下,总是充满了暴力死亡、不可思议的奇迹、永生和生命的轮回,流逝的时间可以循环往复,突然中断,甚至有着无数的交错和分岔。

    一、客观的时间

    《沙之书》里那个不期而至的陌生人告诉“我”,“沙之书”之所以得名,是因为书籍和流逝的沙子一样,“都没有开始或者结束”。小说的结尾提及了阿根廷国立图书馆拥有九十万册藏书,足以隐藏这一无始无终永远无法穷尽的《圣经》版本。书籍的世界浩如烟海,我们一生中能够阅读的书本数目十分有限,不可能洞悉所有的知识奥秘,同样,时间犹如不停流逝的沙漏,是一条永远找不到源头和归处的长河。在博尔赫斯的小说当中,时间的流逝性几乎无处不在,让读者深感岁月的无情和生命的短暂。

    在第一部小说集《恶棍列传》1954年的再版序言里,博尔赫斯谈到了他早期文字浮华夸饰的巴洛克风格和以写作自娱的初衷。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和人物背景各不相同,作家时而将我们引向19世纪初期美国密西西河流域的南方种植园(《心狠手辣的解放者莫雷尔》),20世纪初期的纽约黑帮(《作恶多端的蒙克·伊斯曼》),忽而又把视线投往更为遥远神秘的东方,清代嘉庆年间的海盗(《女海盗金寡妇》)和18世纪初的日本武士(《无礼的掌礼官小冢之助》),显然是来自于阅读和想象。博尔赫斯在时间的长河当中来回穿梭,以篡改和歪曲的方式重构了那些被湮没的民间野史。这部小说集当中最为脍炙人口的篇什是《玫瑰色街角的人》,博尔赫斯把读者带回了他童年时生活过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贫民区,那间充斥着酒、音乐和女人的舞厅,到处洋溢着欢快的气氛。故事的叙述者“我”目睹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开始体会到自己也不过是在这片荒芜杂乱的环境里生长起来的一棵野草,博尔赫斯借其目光观察到了“广阔的天空,盲目地流着的沟水”②,马匹、街道、砖窑、星光以及微风里忍冬草的香气。这段场景描写真实可感,试图传达出这样的讯息:那就是每一个人都是处于辽阔无垠的空间和昼夜流逝的时间之中的卑微个体。

    美国女作家苏珊·桑塔格在《给博尔赫斯的一封信》里将这位谦逊睿智的阿根廷老人称之为“一个前往其他的精神旅行专家”,仿佛拥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时间感”③。尽管受到了犹太教神秘主义思想的影响,但是博尔赫斯自称是一位无神论者,并不信奉上帝的存在。他热爱做梦,将死亡视为睡眠,在小说、诗歌和访谈里反复动用“时间就是河流”这样的隐喻。

    《另一次死亡》里佩德罗·达米安淡淡的形象仿佛隔着玻璃,影子一样孤独无依,他最终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仿佛水消失在水中”。《另一个人》里不仅出现了一连串的隐喻:晚年和落日,梦境和生活,时间和逝水,思考了时间所包容的过去和未来,还援引了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那个关于时间与河流的辩证名言: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乌尔里卡》的结尾写到了地老天荒的爱情,时间如同沙漏里的沙粒般不断流逝,“我”在一夜之间所占有的仅仅是乌尔里卡虚幻的肉体形象。《阿莱夫》里充斥着确切的日期,故事的讲述者悲叹已成过去的四十年光阴,世间的“一切变化都是时光流逝的一个可厌的象征”④。

    拉丁美洲文学研究专家李德恩曾经将博尔赫斯和加西亚·马尔克斯小说中的时间观进行对比,认为那种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叙事根植于印第安人信仰的“循环时间”,而博尔赫斯小说里的“迷宫时间其主要构成部分是线性时间”⑤。这种观点不无道理。

    二、主观的时间

    迷宫作为博尔赫斯小说的核心意象,一直为读者所津津乐道。《特隆,乌克巴尔,奥尔比斯·忒蒂乌斯》不仅写到特隆是一个迷宫,还提及其中的一个学派否定了时间的存在,把未来看作是现在的希望,过去又是现在的记忆;另一个学派更是认为“全部的时间”都已经成为历史,就连我们的生命也是虚假残缺的,不过是“一个无可挽回的过程的模糊记忆或者反映”⑥,这些主观的时间观念无疑是极端和悲观的。

    《圆形废墟》和《巴别图书馆》反复出现了圆形的意象和循环的概念。《永生》里则提到了一条互为补偿的推断理论:假若有一条赋予人们永生的河流,也应该有一条消除永生之河。对于永生者而言,任何一个举动以及每一个思想都是遥远的过去岁月的回声,或是未来的思想和行动的某种预兆。

    显而易见,博尔赫斯小说中的时间并不都是流逝的,虽然不可逆性是时间最明显的标志,小说也往往被看作是一门历时性的艺术,但是,杰出的作家并不任由时间摆布,听从命运的安排。出席博尔赫斯葬礼的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尤瑟纳尔就曾经在短篇小说《王佛脱险记》里让老画家王佛的弟子林脖子上凭空多出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巧妙地遮住了那个如同断枝的梅花一样的伤口,在博尔赫斯的笔下,人物可以死而复活、轮回转世,时间可以突然中断、分岔倒流甚至循环往复,这些在客观世界里不可能成为现实的事情,通过作家的虚构和想象,变成了一个奇迹。法国评论家让—保尔·古在《声声不息》里在比较分析了洛特雷阿蒙的长篇散文诗《马尔多罗之歌》和于连·格拉克的小说处女作《阿尔戈古堡》这两部充满语言之悦的作品之后,发现了它们的行文简直就像一架连接的机器,制造出了一个彼此“衔接,顺延,互接,照谱演奏,连奏,时段,可逆,厚度,总体性,统一”⑦的世界,一个由小说统辖的世界。博尔赫斯的小说世界同样可以一分为二,一个是平淡无奇的外物世界,每个人物都经历着生老病死,无可奈何地忍受着时间的流逝和岁月的侵蚀;另一个则是由异常丰富的想象力所统辖的微观世界,只有用心去读才能隐约窥见,在这个像阿莱夫小圆球一样包罗万象的微观世界当中,充满了各种不可思议的奇迹,借由格拉克在随笔集《首字花饰》续篇里的形象说法,那就是充分彰显了“时间可逆性的全部魔力”⑧。

    《秘密的奇迹》里的主人公哈罗米尔·拉迪克作为一名生活在布拉格的犹太学者,在被德国秘密警察逮捕之后判处了死刑。深感恐惧的拉迪克不停地想像着行刑场面,这个年已不惑的犹太人正在构思创作一部荒诞的悲喜剧《敌人们》,他恳请上帝能够再给他整整一年的时间来完成这项工作。于是,奇迹真的出现了,肉体的世界静止不动了,时间仿佛凝固了,行刑队在执行枪决任务的那一刹那忽然停滞了下来,上士举起的胳膊在半空中一直没有落下,士兵们僵立着犹如一个个木偶,野蜂在院子的砖地上投下了一个固定的影子,甚至风都停息住了。拉迪克在将死的一瞬又为自己赢得了一年的创作时间,他在这个与现实相隔了一年的时间空隙里营造着文字的无形迷宫。在他的内心里,剧本结束的那天距离执行死刑的日期刚好相差一年,一直静止不动的行刑队仿佛集体复活一般,一阵排枪将他打倒。时间仍然停留在1939年3月29日上午九时,换言之,这一年的期限或许仅仅存在于拉迪克的内心世界。博尔赫斯借由二战的大屠杀题材来为时间雕刻塑形,这种瑰奇的幻想和特异的叙述风格让人耳目一新。

    《南方》里的主人公胡安·达尔曼拥有日耳曼的血统和浪漫赴死的家族传统。一次意外的事故使得达尔曼在疗养院期间度日如年,甚至失声痛哭,忍受着肉体的痛苦、失眠和梦魇的折磨。病情似见好转,达尔曼乘车前往南方的庄园休养,往事的回忆也随之纷至沓来。小说刻意地描写了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的一只神秘的大猫。主人公抚摩着它的黑色毛皮,仿佛接触到一块玻璃那样虚幻,博尔赫斯似乎想要借助蝙蝠、小鸟和黑猫来营造一种时间暂停甚至倒流的梦境。达尔曼产生了一分为二的感觉,一个是秋天里乘车前往南方的旅行者,另一个是躺在医院里的病人。这个携着《一千零一夜》出门旅行的病人几乎要怀疑所动身前往的不仅是南方,而是朝着过去的时间行进。博尔赫斯就这样彻底打乱了我们的时间观念,轻易抹掉了现实和梦幻之间的界限。

    决斗发生在一家简陋嘈杂的杂货铺里,在这里吃晚饭的达尔曼遭到了几个粗俗无礼的小伙子的辱骂,他们甚至威胁大病初愈的达尔曼进行决斗。此时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一位蹲在角落里的老人扔给达尔曼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南方的风气决定了主人公必须接受挑战,他已无路可退,这把匕首在他笨拙的手里毫无用处,相反倒给了对手杀死自己的充足理由。小说使得读者感兴趣的并非达尔曼如何视死如归,或者如何通过决斗的方式摆脱病痛的长期折磨,而是那位蹲在杂货铺角落里一动不动的老人,悠远的岁月削平了他的棱角,就像流水磨光了石头。这个干瘪瘦小的老人仿佛变成了南方历史传统的化身,能够“超于时间之外,处于永恒之中”⑨。那么,博尔赫斯在《南方》里安排的那场决斗也就具有了某种更深刻的内涵,它凝聚成了死亡对生存的挑战,梦境对现实的篡改以及永恒的往昔对于流逝的时间的挽留。

    2004年,先锋派作家潘军为《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的“文本典藏”栏目推荐并评述了博尔赫斯的《南方》和《秘密的奇迹》,潘军着重谈到了这两个短篇小说里存在的时间命题,那就是通过象征和暗示来模糊现实和梦境之间的界限,“肉体的世界可以凝固,精神的世界却可以无限释放”⑩;客观的时间虽然无法操纵,主观的时间却可以灵活自由地支配。

    这种主观的时间观念在《交叉小径的花园》里被演绎得淋漓尽致。小说表面上呈现的是侦探小说里惯常使用的追捕、逃亡、暗杀和供述等故事情节,三个出场的人物之间存在着互相敌对的关系。一战期间,中国间谍俞琛博士暗中为德国军方效命,为了证明黄种人也能够拯救日耳曼帝国的军队,面临英国侦探理查·马登上尉追捕的俞琛在生死关头想好了一项危险的计划,那就是乘车前往郊区,拜访英国汉学家史蒂芬·阿尔贝博士,在一番友好的交谈之后,俞琛忽然开枪杀死了阿尔贝博士,马登上尉随即进门逮捕了他。故事的结局是报纸上刊登了这一突发事件,德国军队随即轰炸了他们想要袭击的城市,而那个城市的名称也叫作阿尔贝,这件事对全体英国人来说成为了一个谜。利用人名和地名相同的巧合来设置悬念,对于侦探小说本身而言,未见得有多高明。然而,博尔赫斯为读者设置的是一个双重之谜,正如小说文本当中提及的那个谜语,一个谜底为棋的谜语所要回避使用的正是“棋”这个字本身。博尔赫斯借助一个虚构的故事所要探讨的主题正是时间,“交叉小径的花园”在小说当中既是俞琛的曾祖父崔朋花费了十三年时间所建造的迷宫和写作的一部小说,这部小说的手稿复杂混乱,矛盾百出,其本身就构成了一座象征的迷宫。在汉学家阿尔贝看来,时间犹如一张无限连续不断扩展着的密网,其网线交错分叉,你和我并不同时地存在于这种时间的大多数里,换言之,俞琛和阿尔贝的相遇是极其偶然的,二者的身份迥然不同,真正把他们联系起来的是一个相距遥远的东方国度和一位年代久远的清朝祖先,这种来自空间和时间的双重距离感,让读者感到错愕,而汉学家阿尔贝的死亡结局,其实早在俞琛把他的名字从电话簿上查到并挑中来传递情报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再也无法更改。他的未来竟然完全取决于一个陌生人在过去的某个时刻偶然想出来的计划。马登上尉的追捕行动反而促成了俞琛计划的完成。正如牛津大学教授埃德温·威廉森所指出的那样,俞琛、阿尔贝和马登这三个充满戏剧性的人物“在不同的时间维度上是可以互换角色的”,博尔赫斯有意要将时间设计成了“一个多维度的迷宫”{11}。

    ①②④⑥⑨ [阿根廷]博尔赫斯:《博尔赫斯短篇小说集》,王央乐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年版,第319页,第7页,第231页,第27页,第128页。

    ③ [美]苏珊·桑塔格:《重点所在》,陶洁、黄灿然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版,第136页。

    ⑤ 李德恩:《拉丁美洲文学流派的嬗变与趋势》,上海译文出版社1996年版,第68页。

    ⑦⑧ [法]让—保尔·古:《声声不息》,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69页,第74页。

    ⑩ 潘军:《潘军全集》(第十卷),文化艺术出版社2012年版,第343页。

    {11} [英]埃德温·威廉森:《博尔赫斯大传》,邓中良、华菁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30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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