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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入分配方案改革背景下的贫富论

    时间:2021-03-20 08:06:43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摘要] “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作为改革开放初期的口号(1985年),产生了巨大的社会效应。目前让一部分人富起来的目标基本实现,但先富带动后富的目的并没有达到。收入分配不合理,贫富差距拉大的现实问题,是社会管理面临的一个难题。收入分配方案改革已经被中央提上议事日程。在这大背景下,审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贫富之争、义利之辩,厘清贫富差距问题的各种关系,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古今中外,贫富差距都是一道社会性大难题,都叫为政者挠头。“均贫富”大旗一竖,皇帝老儿最怕了。拎箱提袋去分富人财产,哪个穷人会不高兴?2011年9月爆发于纽约的“占领华尔街”,老美那儿也有人打出我们大革命时期两湖农运口号——“吃大户”(Eat the Rich)。贫富差距一直是各国社会矛盾焦点之一,这个问题弄不好就会影响安定团结,会捅大乱子,关乎“维稳”,乃是政府与知识界必须关注的重大社会问题。

    国家统计局2006年6月调查显示:占全国人口10%的最富者掌握着45%的国家财富;10%的最贫困人口只拥有国家财富1.4%,差距达33倍。[1]再据2006年世界银行报告,中国0.4% 的人(150万家庭)掌握了70%的国家财富,美国则是5% 的人掌握了60%的国家财富,中国的财富集中度世界第一。[2]中国改革基金会国民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王小鲁说,2008年中国隐性收入9.4万亿,80%集中在20%高收入家庭,其中最高端的10%占到隐性收入的62%;最高收入的10%家庭与最低收入的10%家庭,人均收入差距为65倍。[3]2006年,反映收入分配差异的基尼系数为0.46,达到国际公认警戒线。[4]2012年1月17日,国家统计局发布2011年农村基尼系数0.3897,城镇基尼系数因无法统计富人收入而未发布。[5]但相当多的学者认为中国基尼系数达到0.5,属于世界最高水平。再根据食品与粮食有关的价格涨落对居民的杀伤力,“中国属于世界上最容易受伤的发展中国家之一。”[6]另一组数据:1979~1982年,全国上访2万起,2005年3000万起,增加1500倍。2010年2月25日,中国社科院法治蓝皮书指出近10%的黑社会由公职人员组成和领导,整体治安状况转差,青少年犯罪率提高。形成当代中国社会种种矛盾中,贫富差距占据相当比重。

    再看医卫方面的差距。2000年世界卫生组织进行成员国卫生筹资和分配公平性排序,中国位列191个成员国的倒数第四。截至2003年,44.8%城镇人口和79.1%农村人口无任何医疗保障,城镇职工参加基本医疗保险的约13亿人,享受公费医疗人数为5000万。中国政府投入的医疗费用中,80%服务于850万以党政干部为主的群体。据监察部、人事部披露,全国党政部门有200万名各级干部长期请病假,其中40万名干部长期占用干部病房、干部招待所、度假村,一年开支约500亿。一系列数据表明目前医疗服务体系存在严重不公平。[7]

    基尼系数与急剧攀升的上访数,一为根须一为现象。如何看待贫富差距?如何引导社会各阶层认识这一差距?如何理顺其间逻辑?事关社会基础价值观,也是国家实现人权的主要考量指标之一。

    一、思富乃奔富的初始动力

    贫者思富为天然人性,贫者很难看到别人先富起来而脸不改色心不跳,尤其早年“脚碰脚”(杭俚:差不多)的兄弟走到前面去了。哪一位贫者会没有一点妒富之心?妒富既是人性之常,思富便成了奔富的初始动力。1919年,鲁迅看到:“中国现在的人心中,不平和愤恨的分子太多了。不平还是改造的引线,但必须先改造了自己,再改造社会改造世界;万不可单是不平。至于愤恨,却几乎全无用处。”[8]鲁迅在此讲了“不平”的尺度问题,即“不平”虽然是自我改造与社会改造的引线(如项羽“彼可取而代之”),但不能仅仅依靠愤恨去改造社会,尤其跳过自我改造去直接改造社会。对社会管理层来说,如何引导贫者的妒富,如何将妒富转化为正当的思富,而非一味将妒富斥为“红眼病”,才是“领导艺术”的体现,或曰“历史理性”的实现。

    一见人赚钱就不乐意,见不得一点“私”,视私如敌,视富为仇,这样的“红眼”心态如何与商品经济对接?严重错位的价值观乃是束缚改革开放最粗实的大绳。80年代至90年代,国人都在愤愤不平:“从监狱里出来的都发了!”似乎这些“专政对象”不但不该发起来,还应再次成为“专政对象”,贬呼“匪商”,不愿承认人家富起来的合法性。这批人赤身出狱,无铁饭碗可捧,不得不下海,自谋生计,被迫从商,这才吮到市场经济头口水——第一拨下海者都发了。

    对待贫富差距,古代贤哲各有见解。 孔子“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论语·季氏》)老子李耳的均产思想──“不患寡而患不均”、“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老子》七十七章))这些都是朴素的平均主义。儒道两家都从直观上看到贫富差别所形成的社会矛盾,开出解决这一矛盾的同一帖药方──大同。彼此彼此,大家一样,人人平等,无高无低,任何一位社会成员不再心理失衡,不再有“世间不平”,不再有…… “大同”之旗美丽飘扬两千余年,成为解决一切社会矛盾的终极处方。历代农民造反,无不举喊“均贫富”。明末《闯王造反谣》——“吃他娘,穿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即以经济为动员口号。“大同”思想为“均贫富”提供了重要的价值依据,每次农民起义也在短期内起到均衡社会财富的作用,调节了既有财富的分配。但每次农民造反,均产制总是只能实行于一时,无力挺持以长久,新朝建立后总是“逆取顺守”,很快回到前朝旧制。红色史家将这一“回归”呼为“丧失革命性”,或曰“思想局限”。其实存在即合理,最大的局限是历史本身,当时只能如此这般,否则要出乱子,会危及新朝政权的稳定。很简单,皇帝能够与农民百姓均产么?官吏俸禄能够依靠均产制提供么?

    化妒富为奔富,转负面情绪为正面动力,类乎“变废为宝”——以“公平”促“效率”,实为现代高级人文精神的体现。文艺复兴以来,西方从整体思想价值走向上,就是不再简单压抑人类自然本性,而是转为承认,在尊重自然本性的基础上,引导世人走上“非暴力竞争”方向——主观为自己、客观为社会,进入精密的高层次人文境界。我们之所以很长一个历史阶段没有读懂市场经济,不理解“看不见之手”的合理性,当然是中国士林的整体能力跟不上趟,可曰粗糙的农业文明一下子理解不了人家工业文明的精密。

    二、共富成了熬穷缚绳

    1949年后,我国烧了三十年的大锅饭,踏上“大同”彼岸。然而实践证明:理想不等于现实。“大同”在蓝图中似乎解决一切社会矛盾,花好稻好,实践中却引发更大的社会问题:抹杀个体差异致使竞争失去必要,社会前进失去价值驱动。“干不干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收入与绩效脱钩,人性中惰性成分“发扬光大”,全国磨洋工,全国人民倚着共产党。失去绩效决定分配这一杠杆,生产连年疲软,人民公社化很快迎来大饥饿,居然没饭吃了!这当然不是社会主义,至少不是国人想要的社会主义,不是他们希望的“大同”。

    均产实践告诉国人:一、平均主义只能调整社会既有财富分配,不能有效递增社会财富总量;二、生产发展离不开“按劳分配”,不能只讲分配公平,不看绩效优劣与生产公平。“文革”后,国人痛苦承认:“一大二公”脱离历史现阶段的社会实际,必须退下来,承认私有制的相对合理性,必须改计划经济为市场经济,让绩效检验生产。同时,多劳必须多得,少劳多得也是一种剥削,而且是危害更大的剥削。此时,国人有了更上层次的深刻总结:不能仅凭理想丢弃经验。“大同”只从表面上解决了贫富差别,却引发更大的弊病——社会生产力整体疲软。大锅饭使企业权责不明,管理者竟可不必考虑生产绩效!所谓的“公平”却引发更大的不公平,还深刻影响“效率”,大家共富成了集体熬穷,“共富“成了“熬穷”的缚绳。

    “大锅饭”跷脚照顾贫者,只求公平不顾效率,此路难通。用均产简单解决贫富差距,已被证谬。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经过艰难的观念转型,今天好不容易使公众接受“拉开差距”,知识界也对“差别产生推力”达成共识。更重要的是,社会财富从人均GDP1978年的381元人民币攀升至2010年的2.9992万元(折合4430美元)。[1]事实自然胜于雄辩,实绩证明一切。极左派要求重回“50年代”,缺乏最要紧的实绩支撑呵!

    当然,社会是复杂的,问题也是多元的,恢复历史理性后,原有的社会矛盾也回来了,贫富差距造成的社会问题再次浮现。市场化转型后,收入差别逐步拉大,现已到了国企老总年薪6000万元与普通工人仅2万元之间的3000倍。贫富差距过大,引发另一翼的社会生态平衡。如果持续增长的财富不能有效转化为社会均益,事情也很麻烦,也会造成可以预见的社会动荡——不满情绪激荡(上访率激增)、道德沦丧、倾轧加剧、犯罪率上升等,反抗社会的破坏力量自然同步上升。穷人过于庞大,自然容易出陈胜吴广。法律法规如何调节?如何解决富裕之后的社会矛盾?新问号的压力与时俱增,也需要直面解决,拿出可供选择与执行的方案。至少,知识界有责任提供思路,管理层亦须积极应对。

    三、效率应优先

    从广义上,各种税收也是法律的一部分,现代精密的累进税制乃是国家行为的“夺富济贫”,政府获得二次分配的物质基础。古今中外,政府当然只能向富人多征税,既然无法从穷人那儿抽取“油水”。一个现代化国家,势必需要法治配套,需要高级复杂的法律法规作为“安定团结”的保障。而高级复杂的法律法规,只能来自国人的认识能力,精密的法律法规只能来自精密的认识。大锅饭、平均主义实为原始低级的小农意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单极强调公平,结果损害效率,南辕北辙,闯了大祸。

    生产效率与分配公平自然都重要,不可或缺其一。但从顺序上,效率则应优先,因为没有效率的公平,只能是低层次的公平——各尽所能但只能各取最低所需。时日一长,强者很难持续保持“无产阶级觉悟”,不愿为了别人的“公平”无偿贡献自己的效率。因此,既要调动强者的积极性以提高生产效率,又要调整法律法规保证弱者沾享生产发展的社会均值,实在是一项十分精密的社会化工程。处理复杂事务的能力,平衡各方利益的精细度,当然是社会文明度提高的实质性体现。

    一方面调动富人殖富的积极性,做大蛋糕,增加全社会可分配财富;另一方面关怀弱势群体,使他们沾享社会发展均值,沾享“效率”。其间难度在于贫富差距的合理性:既要以差距体现贡献大小,推动强者不断殖富,又不能使差距过大,致使弱者心理普遍失衡,造成社会动荡。这里,除了必须防堵官员以权谋私,最麻烦的还是如何合理安排公平,如何在不损失效率的前提下实现最大可能的公平。用通俗的话来说,“大锅饭”还得烧一点,但不能太香。拿捏其间分寸,既体现政府与法律界的智慧,也考验国家的整体能力。走向现代化,即走向高级化,指标之一就是法律法规的精密化复杂化。还想依靠简单的“阶级觉悟”与“道德净化”就能走向现代化,当然是不可能完成的历史任务。

    四、富人乃济贫之源

    清人袁枚曰:“古之圣贤,求贫民之富;今之有司,求富民之贫。不知富民者,贫民之母也。”(《与吴令某论罚锾书》)“激情燃烧年代”的许多做法,不是正如袁枚所言“今之有司,求富民之贫”?袁随园之语200年后居然还管用,已经看到“富民者,贫民之母也”,达到透过现象看本质的高层次。从相当意义上,富人乃济贫之源。均了贫富,大家共贫,谁还有能力接济他人?暴烈劫富只能是一次性的杀鸡取卵,接下来怎么办?谁还能成为济贫的下蛋母鸡?谁往济贫池不断注水?

    2010~2011财政年度,香港税收创新高,10万高收入者承担66.2%个人所得税。香港税法规定起征点为10.8万港币/年(月均9000元),已婚者免税额为21.6万港币/年,养育每名子女再减税6万港币(2011年5万元),供养父母兄妹每名再减3.6万(2011年3万港元)。[1]让富人多缴税,历朝历代都“只能如此”,也是唯一可行之策,这里的“度”就在于不能夺富夺到富人不再下蛋——失去殖富积极性。现代化要素之一就是执政能力的智慧化与精密度呵!

    让富人不断生产殖富,通过税收与慈善事业持续抽肥,变暴力“劫富”为柔性“剥富”,视富人为下蛋母鸡而非只能杀食的唐僧肉,可持续再循环,生生不息,岂非比只能“一次性”的劫富更高明更有效?灭富既影响社会生产力,又使济贫池失去注水者,最后吃亏的还是穷人。从现实可能上,十三亿国人不可能齐头并进一起富起来,与其在平均主义下熬穷共贫,当然不如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既可让先富者带动他人奔富,也提高社会济贫能力,避免最最糟糕的共贫。

    欧美先进国家的历史实践证明:让比尔·盖茨这样的人先富起来,让他的“微软”贡献于人类,并通过拥产900亿美元证明其个人能力,然后“引导”他与美国次富巴菲特“裸捐”——将一生所积财富投给慈善,真正实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岂非真正可持续的长效“共产主义”?既提供巨额物质财富,也提供崇高人格境界,比尔·盖茨这样的人物当然越多越好。如果一开始就不准比尔·盖茨领跑,不允许他先富起来,他还能做大“微软”么?还能实现如此个人价值么?世界还能得到这样一位真正的“共产主义新人”么?

    当然,富人也有不仁者,但以少数“黄世仁”否定富人的整体社会贡献,甚至否定其存在必要性,本身就是认识能力的低下。饥寒起盗心,贫者更容易犯罪,古今中外监狱里贫穷者总是大多数。贬富尊贫,站得住脚吗?

    偏激的情绪当然来自偏激的认识,以偏概全的仇富情绪必须疏导,避免积久成爆。具体措施为:一、积极消除极左时期丑化富人的残余意识;二、反复说明奋斗致富的价值正当性,以及存在贫富差距的历史必然性;三、力倡富人行慈,建立“回报社会”的普遍意识。数管齐下,既引导富人行慈,亦释缓弱势阶层的仇富心理。

    五、义利之辩

    上世纪50年代“反右”以后,意识形态日益左偏,至“文革”竟将个人私欲定为“万恶之源”,绝对打倒。从“大公无私”的合理限私进至全面剿私的“狠斗私字一闪念”,从相对正确的起点,超越限度,走至极端,迈入真正的“反动”——颠倒了社会秩序和立足基点与基本价值顺序。

    “私”不仅为人类动物天性,也是个体生存之必备,无私之人还怎么活?还需要活吗?1905~1907年,梁启超与同盟会发生“立宪与共和”的东京大辩论,涉及对未来的规划。梁氏:“盖经济之最大动机,实起于人类之利己心。人类以有欲望之故,而种种之经济行为生焉。” 如若“平均地权”,“今一旦剥夺个人之土地所有权,是即将其财产所有权最重要之部分而剥夺之,而个人勤勉殖富之动机,将减去泰半。”[1]从社会管理层面,设若人人管好自己,社会岂非一切安好?对“私”只能限不能灭,亦不必灭。此外,有私才有公,私乃公的价值根须,贬私为罪,个体不存,集体何在?还需要集体吗?世上存在脱离私利的公利吗?“私”一张不开嘴,“公”也就没了实际内涵。斗私灭私,超越必要地要求社会成员,并以此为地基建立所谓新型意识形态,地基既歪,地基已偏,所建之屋还会稳固么?六十余年过去了,几代人了,“一代新人”还是没出现。历史总是无情嘲笑那些一相情愿者。

    陈永贵认为大寨人大公无私。1971年11月15日,周恩来接见外宾时说:“大寨是有缺点的……先公后私就不错了,哪有大公无私?没有私哪来公?没有小哪来大?……自留地还是要有的,农民总还要补充,自由市场还是要的,肩挑贸易、小商小贩还是要的。”[2]

    “文革”初期,笔者还是小小少年,巷口买梨,刚拨开一个有烂疤的,售货员便扔过来一句语录:“要斗私批修!”意思是不能尽挑好梨,应为公家(当时一切公营)承担烂损的高尚觉悟。当时不知如何应对,觉得人家好像还有一定道理。如今当然明白过来了:这么一来,岂非水果店可以不必考虑进货质量好坏,反正有革命人民为你兜底,再烂再差都有“觉悟高尚者”买去;再接下去,水果批发商也不必考虑果品质量;果农也不必考虑果品优劣,更不必吃吃力力开发新品种,搞什么优种培育,反正……至此,什么都歪了。根据这一逻辑链,顾客的挑剔自私实为提高果品供应各环节的利益制约,而且是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的关键性制约。如果消费者不自私,从果农到果店都可以拆烂污,而且名正言顺,因为你应该自觉承担我的亏损。以抽象的集体利益否定具体个权,经得起实践检验么?能推动生产力发展么?会得到后人认可么?

    六、二律背反的历史推力

    义利之辩的价值根须钩挂着历史理性与社会伦理。尽管历史理性与社会伦理有着重合一致之处,但也经常踢打吵闹。一些社会伦理范围内合理的东西,历史理性范围内并不合理。如“均贫富”在伦理范围内很合理,人人生而平等,似应包括财富平等。但在历史理性范围内,贫富一均,无差无别,不仅客观上做不到绝对平均,亦有损殖富积极性,影响生产绩效,对社会只会促退而非促进。因此,只能“效率优先,兼顾公平”。

    必须兼顾,一目了然的常识。1919年,梁启超游欧发论:“我的主张是一面用全力奖励生产,同时眼光并须顾及分配。……工业方当幼稚之时,萌蘖是摧残不得,煽动工人去和办工厂的作对,我认为等于自杀。”[3]中国古代思想史上,利义之辩还是非常重要的一条线索:孔子、孟子、朱熹强调“义”;墨子、杨朱、荀子、董仲舒、叶适、黄宗羲、康有为则强调“利”。各派各家各持一理,都有相对正确性。可人类社会是圆的,乃不可分拆一整体,无法单边突进,只能兼顾均衡。社会越发展,义利兼顾度自然越高、对立度越小。

    李泽厚先生近年提出“历史理性主义与伦理主义的二律背反”的历史整合观。从历史发展角度,这项二律背反恰正好互推互动,将人类社会不断地推向更高层次。没有矛盾就没有发展呵!形而上的伦理道德也形成某种纠正的制衡力量,使社会不至于在“求利”的方向上走过头,尽管这种纠正有时体现为血淋淋的暴力。

    从终极价值上,“私”、“利”实为社会前进“第一推动力”,难度只在于如何把握使用这柄双刃剑,如何恰如其分地运用“义”对其进行制衡。1980年代开始的改革开放,哲学内核实为再次承认“私”的合理性与“利”的必要性。中共十六大明确将私有财产置于合法保护之下,并要求予以立法,当然是国家认识能力的一大进步,中国当代法治走向高级精密的思想基础。名正则言顺,言顺则事成。邓小平“九二南巡讲话”的价值在于挣脱极左意识形态,结束“资”“无”之争,摆正“效率”与“公平”的关系,以明确的政治语言使中央管理层执行“效率优先”政策,结束“文革”以来宏观政策上的“扭秧歌”。近年,中央明确提出“初次分配效率优先,再次分配兼顾公平”,就是认识深化后的正确定位,也是“南巡讲话”的延伸。把握贫富差距的合适度,平衡贫富差距的精确度,需要税收、法律的配套工程,不仅体现社会文明度,也是解决社会公平度的必要举措。

    人类需求第一、客观存在第一,不能再以无视或不承认客观存在为解决社会矛盾之思路。以灭欲为内核的“道德净化”,只能作为侧翼辅助,而非正面主力。求富思富、实现个人价值等私欲,自然只能引导,不能剿灭。这一价值认识,亦可谓20世纪最大的人文教训,也是我们今天必须捧接继承的最大的世纪人文遗产。

    七、他山之石

    柏克1790年就认识到:“当古老的生活见解和规则被取消时,那种损失是无法加以估计的。从那个时候起,我们就没有指南来驾驭我们了,我们也不可能明确知道我们在驶向哪一个港口。”[4]经验实在是不可或缺的社会导航仪,借鉴他山之石既简明又实用,要比自己摸索探寻合算得多。先进国家如何解决“均贫富”?19世纪末,美国贫富差距也甚大,1%美国家庭拥有的财富超过其余的99%。1901年,美国钢铁大王卡内基将自己的公司以4.8亿美金卖给摩根,几近当时一百万美国工人的年收入。[5]

    19世纪后半叶,欧洲思想界提出各种解决贫富差距的思路,渐渐分化为方案对立的两大家:一、追求结果平等的社会主义;二、提倡适者生存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美国通过实践与修正,走了折中的第三条道路——既不搞结果平等的共产,也不宗奉残酷的“适者生存”,而是在尊重财产私有的前提下(即保证生产效率不降低的原则下),美国政府研发出富人相对容易接受的累进税制,同时抑制垄断、确定八小时工作制、规定最低工资和城市最低住房标准等,即采取相对温和的“剥富济贫”,用托底的办法“普洒阳光”,相对成功地解决了贫富差距,化解了因贫富差距过大形成的社会矛盾。这一解决思路,后为各国仿效,如今香港的社会最低保障机制,即从这一思路衍生而出。

    20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亚洲“四小龙”经济起飞,国民收入差距却未明显恶化,尤其台湾被认为是真正的经济奇迹,因为台湾经济越高速发展,居民收入竟越公平。1953年基尼系数0.558,1980年一路降至0.277,再次拉大后,2006年也才0.339(同年大陆农村0.46),0.3~0.5之间被认为理想状态的相对合理。大陆经济学者也认为台湾的公平型高速增长确为真正奇迹,比我们连续三十年保持年增长率接近10%还神奇。[1]因为我们的经济高增长伴随着收入差距的扩大化。1985年大陆基尼系数0.33,2001年0.45。[2] 2011年达到0.5。

    台湾“均贫富”的经验是三步走:一、1950年代给农民一部分土地产权,农民没有重要资源便富不起来,要给最贫困的人落实产权。二、等农民稍富,有了一定的原始积累,1960年代开始尽力发展公共教育,台湾成为全球发展公共教育最好地区之一,今已每县一所大学;韩国则是全球人均教育投资第一;发展教育可使社会弱势群体有可能在下一代获得改变命运的机会;即提供实现社会公平度的重要途径。三、政府多年大力扶持中小企业,使中低收入阶层有机会利用政策平台水涨船高,进入名副其实的中产行列,使实现社会财富均化行走在理性轨辙之中,而非表层化的劫富济贫。[3] 这一历史理性化的“均贫富”使台湾基本无有穷人,农夫、摊贩也能轻松跨入中产行列。以国际贫困标准,台湾低收入人口比例未超过1%。蒋经国时期,台湾人均所得从1972年的482美元递增至1988年5829美元,而1/5最高收入家庭与1/5最低收入家庭之间差距仅从4.49倍微调至4.85倍,即社会财富增长12倍而贫富差距却限缩于8%。[4]

    解决弱势群体者的方案,本身也体现社会文明度。2008年6月11日,法国女财长拉加德向内阁提交失业救济制度改革法案,利用经济杠杆刺激失业者积极再就业,以降低失业率。具体规定如下:

    失业头三个月,就业部门提供职岗必须“与当事人职业计划相符、收入与失业前相当、工作地点在当事人指定的地理区域内。”

    失业四~六个月,当事人须接受“与专业相符、收入相当失业前工资95%、工作地点在当事人指定的地理区域内。”

    六个月后,必须接受“收入相当于原工资的80%、工作地点离家距离不超过30公里或每天乘公交往返时间不超过两小时的工作机会。”

    一年以上,起价更低,报酬超过失业补助金就应当接受。半年内两次拒绝符合上述要求的就业机会,将受经济惩罚——停发两个月失业补助金。法国失业补助金相当失业前工资57.5%。[5]

    以失业前薪水的57.5%保证失业者生活,再以具体细则推动积极就业,遏制失业者的惰性,人家在“均贫富”方面已做得很深入,既有失业救济金托底,又积极荐业,再辅以推动你积极就业的细节规定,人性化细密化兼备。两面兼顾程度较高,真正体现人文现代化。法国对失业者已攀至规则公平、机会均等的台阶。我国目前对待失业者,还停留在“不挑不拣,立刻上班”的最低层次,尚未考虑求职者的权益与档需,差距不小呵!

    两岸经济学家认为三项因素形成台湾的黄金发展期:土改、发展中小企业、普及教育。[6]此外,主流社会学者认为一些欧美国家贫富差距也很大,但之所以社会长期稳定,原因在于:除了整体富裕的社会基础,还在于民主政治,贫民捏有一张能够表达自己意愿的有效选票,其中包括对各项国家政策的臧否。有不满有怨恨,但有出气孔有希望,就不会久积成爆,更不会转为暴力。

    2012年2月27日,中国改革研究报告《消费主导中国转型大战略》发布会上,全国政协委员、中国改革发展研究院院长迟福林带来他今年的两会提案:尽快推出收入分配方案改革和以公益性为目标调整国有资本配置。迟认为:“当前国有资本主要配置在市场竞争领域,既对民营经济产生挤出效应,又加大了投资过热。更重要的是很难体现出国有资本的公益性,不利于社会公平。”中国社科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张卓元表示:在分配方面的无序状态,中国的混乱现象在大国中或为最严重。他发现工资条上基本工资仅占总收入20%以下。[7]

    说到底,贫富差距绝不仅仅是一个经济领域的问题,也不能简单归结为政府责任。任何解决一项社会大问题,总需要社会综合之力。但对知识界来说,分析弊因,摆正“义利”之位,厘清其间关系,说清楚各项逻辑,做些理论上的源头工作,总是必要且必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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