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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淋漓修国史,巨眼几挥斤

    时间:2021-05-05 07:57:05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民国学界群星灿烂,名家辈出,其中有一位英年早逝的史学家叫张荫麟。他学养深厚,著作一鸣惊人,乃至陈寅恪认为其人其学可以当得起全部“庚子赔款之成绩”。遗憾的是,因其早亡,或是被有意无意地遮蔽,如今已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字,更少知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史学成就和文化高度。正如一颗学界彗星,倏忽而现,倏忽而寂。

    没有学问的人,随处都是要被人轻视的

    没有学问的民族,也是要被别的民族轻视的

    张荫麟(1905.11.2 - 1942.10.24),广东东莞人,笔名素痴。他出生于一个书香人家,早年受到了严格的旧学训练。举凡四书、五经、三传、史汉、通鉴、诸子书、古文辞,他都能熟读成颂。十八岁那年,张荫麟毕业于省立第二中学,考入清华中等科三年级。当时的清华还是留美预备学校。

    张荫麟读清华中等科时,后来成为哲学大家的贺麟与他同校,读高等科。在贺麟记忆中,张荫麟一天到晚埋头于书的世界,是“一个清瘦而如饥似渴地在图书馆里钻研的青年”。

    张荫麟与贺麟虽属于不同年级,但有共同的学术兴趣。他们曾一同趋听梁启超的中国文化史讲演。

    一天晚上,梁启超演讲时,从衣袋里取出一封信,问台下有没有张荫麟,是哪一位。他手中拿着的信是张荫麟所写。张荫麟在信中质问梁启超上次演讲中的某个问题。梁启超要在讲台上当众答复他。

    张荫麟当即起立,向梁启超致敬。

    也许梁启超是要借这次答复认识一下张荫麟。他此前曾读过张荫麟发表在《学衡》杂志上的一篇文章,文章批评了梁启超对老子的考证结论。梁启超从张荫麟文章中看到一位后起之秀,惊叹“此天才也”,要勉励张荫麟全心治学,才有了这次课堂上的师生对话。

    张荫麟在清华读书的六年里,有幸遇到多位学术大师。梁启超之外,他在中国文学领域受教于王国维,在西方文学领域受教于吴宓。张荫麟潜心向学,卓然成识,文史淹博,文气清迈。依贺麟的说法,张荫麟的文章“没有章太炎的晦涩,没有梁任公的堆砌,没有章士钊的生硬,而另具有独特的风格”。

    高出张荫麟三个年级的贺麟要结识这样优秀的读书种子做朋友,特地找到张荫麟同寝室的一个同学,介绍他们相识,由此结下“二麟”之间的终身友谊。梁启超当年《文史学家之修养》一文,就是“二麟”共同作笔记后联名发表的。

    1926 年夏,贺麟赴美留学,“二麟”惜别。张荫麟的临别赠言是——“埋头学问,少写肤浅的文章发表”。他痛切地对贺麟说:“没有学问的人,到处都要受人轻视的。”

    贺麟在后来的怀念文章中回忆道:“他这话诉诸人的自尊心,鞭策着我,使我几年在外国,不敢不在学问上多努力。”“我后来之得免于堕落,在学问上能摸着一点门径,我不能不感谢他所给我的真挚的友情和剀直的劝勉。”“我要替他广播到全国青年都知道:没有学问的人,无论你做多大的官,发多大的财,随处都是要被人轻视的。一个没有学问的民族,也是要被别的民族轻视的。”

    1929 年,张荫麟考取公费赴美留学资格,到斯坦福大学深造。他写信给好友张其昀说起自己的目标打算——“国史为弟志业,年来治哲学治社会学,无非为此种工作之预备。从哲学冀得超放之博观,与方法之自觉,从社会学冀明人事之理法。”

    为治国史而先读哲学,以广视野、得方法,再读社会学,以明人情,这种准备工夫实不多见。寒窗四年,他先后获得哲学学士与硕士学位。大器之象,隐约可期。

    写出一部新的中国通史,以供一个民族在空前大转变时期的自知之助

    1933 年,张荫麟于学成返国。他给陈寅恪写了一封信,告已回国,希望继续史学研究。

    陈寅恪接到张荫麟书信的第二天,就致函傅斯年推荐张荫麟: “其人记诵博洽而思想有条理,若以之担任中国通史课,恐现今无更较渠适宜之人。若史语所能罗致之,则必为将来最有希望之人才,弟敢书具保证者,盖不同寻常介绍友人之类也。”

    为谋得一个治史职位,张荫麟也给他的老师吴宓先生写了信。

    后来, 张荫麟确定回母校清华任教。1934 年春,他在历史、哲学两系当专任讲师,同时在北大兼授“历史哲学”课程。

    此后应是张荫麟心情较舒畅的一段日子。贺麟回忆文章中说,那时张荫麟最喜欢与学生接近,“常招待学生在茶馆喝茶或点心铺喝豆浆。无聊时,且常喜与助教谈笑,一点也不知道摆教授的架子。”

    冯友兰听过张荫麟讲的笑话,说柏拉图派人上街买面包,那人空手回来,说只有方面包、圆面包、长面包,没有光是“面包”的面包。柏拉图就让他买长面包。那人又空手回来,说只有白的长面包、黄的长面包,没有光是“长面包”的长面包。柏拉图就让他买白的长面包。那人还是空手回来,说只有热的长白面包、冷的长白面包,没有光是“白的长面包”的白的长面包……如此,面包总是买不来,柏拉图饥饿而死。

    受聘清华当年,张荫麟加入了吴晗、梁方仲、汤象龙等发起的史学研究会,又与容庚、容肇祖、商承祚、徐中舒等发起成立金石学会,与容庚、顾颉刚、洪业、容肇祖等创办《大公报·史地周刊》,称“我们的野心是以兴味的甘饵引起一般人对于史地,尤其是本国史地的注意”。是年,张荫麟与钱钟书相识,与张岱年订交,与钱穆引为同道。

    1935 年初,经傅斯年推荐,张荫麟受聘于教育部,负责编撰高中、初中、高小的历史教科书,由是开启了其学术生涯中最耀眼的一个时期。其精心治史的集大成之作《中国史纲》即因此而动笔。

    张荫麟写国史,初衷可作层层观。

    最表层是要改造当时的教材。小学里的国史,从三皇五帝到宋元明清讲过一遍。初中又有一套教材,把这段历史再讲一遍。高中阶段,还是这一套,再三。及至大学,再四。张荫麟说:这就像是四枚镜子,虽有大小之分,显出的内容一模一样。学生被迫重温再温三复斯卷,且是一套可厌倦的、杂凑的、机械的史实。人名地名数量之多,使人懒于翻阅,疲于记忆,实在是浪费精力,荒废青春。这弊端须作根本改变。

    进一层,“为学贵自辟,莫依门户侧”。二十世纪最初几年,章太炎首倡设计新通史,并发表《中国通史例略》。梁启超随即响应,提出通史新体例的设想,且作尝试。自章梁开风气,到三四十年代,中国通史教材的编著蔚然成风。张荫麟动笔《中国史纲》时,已有不下三四十种,却如顾颉刚所云。“中国通史的写作,到今日为止出版的书虽然不少,……多属千篇一律,彼此抄袭,……条列史实,缺乏见解”。张氏欲自辟蹊径,别开生面。

    再进一层,张氏治史多年,纵其天分,用其苦功,“博观”与“方法”已高度自觉。他要融会前人成果,结合自己玩索所得,以讲故事的方式写史,且不参入考证,不引用前人成文,尽量少用原始文件。同时,“选择少数的节目为主题,给每一所选的节目以相当透彻的叙述,这些节目以外的大事,只概略地涉及以为背景。在叙事过程中,张氏拟兼顾并详实于三个方面,一为社会的变迁,二为思想的贡献,三为若干重大人物的性格。张氏的史观与方法,当由其所撰国史集中体现。

    更深一层,是其作为史家的使命感。《中国史纲·自序》有言:“我们正处于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转变关头,……旧的一切瑕垢腐秽,正遭受彻底的涤荡剜割。旧的一切光晶健实,正遭受天捶海淬的锻炼,……以创造一个赫然在望的新时代。若把读史比于登山,我们正达到分水岭的顶峰,无论回顾与前瞻,都可以得到最广阔的眼界。这时候,把全部的民族史和它所指向道路,作一鸟瞰,最能给人以开拓心胸的历史的壮观。……在种种新史观的提警之下,写出一部新的中国通史,以供一个民族在空前大转变时期的自知之助,岂不是史家应有之事吗?”

    张荫麟这段话,放在二十一世纪初的中国来说,放在全国上下聚谈“中国梦”的时代,何其振奋人心!问题是,如今的史家可有这般深切的感受、热切的追求、急切的投身及与之相应的史观、史笔、史才、史德以续薪火?

    他在青灯黄卷中钩陈抉微,却并非书斋型学者,不纯粹为学术而学术

    为学生写出好读的国史,是张荫麟释放其史学、史才、史识、史德能量的火山口。他向清华告假,放弃教职,专心其事。

    他先把数千年的史事分出数十专题,列出目录,广求意见,反复斟酌,确定格局。后邀请吴晗、千家驹、王芸生等分别撰述相应专题。待文稿齐备,即编为长编,融会贯通,“以通俗明白之文笔,画出四千年来动的历史,……使人人能读此书,不但熟习国史,而且能有一个客观的看法”。

    张荫麟所说的“通俗明白”、“人人能读”,可从下面一段文字领略一二:

    “楚人的生活充满了优游闲适的空气,和北人的严肃紧张的态度成为对照。这种差异从他们的神话可以看出。楚国王族的始祖不是胼手胝足的农神,而是飞扬飘缈的火神;楚人想象中的河神不是治水平土的工程师,而是含涕宜笑的美女。楚人神话里,没有人面虎、遍身白毛、手执斧钺的蓐收(上帝的刑神),而有披着荷衣、系着蕙带、张着孔雀盖和翡翠旍的司命(主持命运的神)。适宜楚国的神祗不是牛羊犬豕的腥膻,而是蕙肴兰藉和桂酒椒浆的芳烈;不是苍髯皓首的祝史,而是采衣姣服的巫女。再从文学上看,后来战国时楚人所作的《楚辞》也以委婉的音节,缠绵的情绪,缤纷的辞藻而别于朴素、质直、单调的《诗》三百篇。”

    这段文字见《中国史纲》第三章第一节,题目是“楚的兴起”。

    至情至性的张荫麟,史学研究造诣精深,却并不是个书斋型的学者,他也热切关注着社会现实。他在青灯黄卷中钩陈抉微,并不纯粹为学术而学术,对于动荡社会中民生的改善,国力的增强,他希望能出一份力气,甚至有过投身爱国运动的念头和行动。

    吴宓1925 年8 月6 日日记说:“ 此间一二优秀学生,如张荫麟、陈铨等,亦皆不愿习文史之学,而欲习所谓实际有用之学科,以从事于爱国运动,服务社会。”

    1933 年夏,王芸生接手《国闻周报》,在存稿中读到张荫麟所写《中国民族前途的两大障碍物》一文,即特别选出,“编列为第一篇文章”,并写信告诉张荫麟。张荫麟感到遇上了知音,回信时引“文字因缘骨肉深”的古诗句与王芸生订交。

    王芸生没有辜负张荫麟的情谊。他曾表示:“许多师友向我问询国内学者时,我的推荐均不遗漏张荫麟其人。”他把张荫麟看作中国学者中的一个卓越代表人物。张荫麟亦看重王芸生,他编撰《中国史纲》时,曾将其所拟目录寄给王芸生,请他加盟起草“甲午战后至二十一条交涉”一章,得到王芸生的慨允。

    1936 年初,时局紧张。张荫麟参加了《北平文化界救国会第一次宣言》的签名活动。当年10 月,“情势更急,冀东叛变,津门倡乱,察北失陷,绥东告警,丰台撤兵,祸患连骈而至,未闻我政府抗议一辞,增援一兵,大惧全国领土,无在不可断送于日人一声恐吓之中”。为此,燕京大学教职员会倡议发表《教授界对时局意见书》,开会三次,张荫麟被推为起草人,由徐炳昶、顾颉刚、冯友兰、钱穆等修改,钱玄同、洪业、沈从文、梁思成、金岳霖、朱光潜等一百零四位知名教授签名后,于10 月13 日发出。

    1941 年间,张荫麟写信给王芸生,言及时弊,张荫麟笔端越发痛切:“御倭军兴,国家锐意修内治,而积习未蠲,新弊踵起,学士大夫相顾而莫敢言,或陈古以饰今,或举细以遗大,泛焉无当于治道。君独论曰,修明政治,不外任贤使能、赏功罚罪八字。…… 又曰:今日之患,莫大于瘫痪。上之意无以贯于下,法令愈下行而愈离其本,损之又损,以至于无。凡所兴作,有形而无神,多耗而少功。居蠹积弊,上之人知之甚明而不能禁,禁之甚严而不能绝。此之谓瘫痪。又曰:为政者必其身极修治之功,至诚而明,始能导民轨物,而免于非理之约束。”

    张荫麟直言“政治瘫痪”的《论修明政治的途径》一文投书《大公报》,在其病故三日后始见报。

    弥留之际,他口颂《庄子·秋水篇》,与病床前诸位学生逐一握手作别,徐徐气绝

    1940 年7 月,张荫麟到贵州遵义浙江大学任教,住在遵义老城石家堡三号第三层阁楼。据说其“窗前竹树森蔚,湘川在望,据全城登眺之胜”。

    胜境在目,国史在心,教鞭在手,张荫麟开设了“中国上古史”、“唐宋史”、“历史研究法”等三门课程,又与张其昀一起建立“思想与时代社”,创办《思想与时代》杂志,以学社为基地,负荷国史编纂工作,刊行“国史长编丛书”。

    其时,张荫麟已患慢性肾炎。本需休养,他却要艰苦劳作。本须治疗,偏偏缺医少药。加之时局混乱,离异心殇,“国恨家愁和生活艰难到不能一饱的重重忧患中”,张荫麟实在难以振拔。

    1942 年10 月24 日凌晨三时,张荫麟在贵州遵义逝世,享年三十七岁。

    据说,张荫麟弥留之际,口颂《庄子·秋水篇》,与病床前诸位学生逐一握手作别,徐徐气绝。

    治丧者将其墓选在遵义老城南门外碧云山上天主堂坟地。“出殡那一天,风很大,荒山孤坟,倍增凄凉气氛。”

    当时的学术界、文化界为这颗学术巨星陨落出现一片悲悼之情。

    钱钟书《伤张荫麟》诗中说:“清晨起读报,失声惊子死。天翻大地覆,波云正谲诡。绝知无佳讯,未忍置不视。赫然阿堵中,子占一角纸。”

    陈寅恪写有《挽张荫麟二首》,曰“流辈论才未或先,著书何止牍三千。共谈学术惊河汉,与叙交情忘岁年。”

    朱自清《挽张素痴》一诗慨叹:“妙岁露头角,真堪张一军。书城成寝馈,笔阵挟夙云。勤拾考工绪,精研复性文。淋漓修国史,巨眼几挥斤。”

    更多学者在张荫麟去世之后重读其著述,对其人品、性情、学养、成就有了更深的认识和体验——

    熊十力说:“荫麟方在盛年,神解卓特,胸怀冲旷,与人无城府,而一相见以心。使天假之年,纵其所至,则其融哲史两方面,而特辟一境地,恢前业而开方来,非荫麟其谁属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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