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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切的缅怀—忆冰心

    时间:2020-04-27 07:58:06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1

    从1961年9月开始,我在《北方文学》杂志社工作,这是一所“编辑部大学”,经历了漫长的学习和工作的过程,转瞬间我走过了几十年“编辑生涯”的沧桑岁月。我曾任诗歌、小说编辑、散文、报告文学编辑组长、副主编、编委。在历任主编严辰、关沫南、李赤、毕方等领导同志和编辑部全体同志努力下,刊物走过了辉煌和坎坷,八十年代邮局《北方文学》全国发行二十七万册,当年的文学巨匠著名作家茅盾、老舍、冰心、孙犁、刘白羽、秦牧等,都曾热情地关怀支持,并向《北方文学》编辑部投稿,其作品得以发表。由于工作上的需要,基于我作为浅学青年编辑对老一辈作家的尊敬景仰,曾有幸与那些著名作家有过一些接触和交往,切身感受到了名家高风亮节的人格魅力,深受教育,印象十分难忘。

    就说冰心先生吧!1980年3月号《北方文学》以头条位置郑重推出了冰心短篇小说《空巢》。作者描写的是两个不同的家庭:一家到了海外为生活忙碌一生,最后成了凄冷而酸楚的空巢;一家留在了国内,有过苦难,晚年却是温暖而充实。小说用白描艺术手法,真实典型地反映了老知识分子经历文革浩劫后的思想感情,文笔细腻优美流畅,朴实无华,呈现出一种端庄厚实的朴素美,使作品达到了炉火纯青的艺术境界。

    《空巢》的发表,立即轰动了文坛。这是老作家冰心经历了“十年浩劫”,惨遭折磨苦难后,重返文坛,重新执笔创作的第一篇作品,是她晚年倾情创作的代表作品,受到了广大读者的一致好评,荣获1980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是年,冰心先生八十高龄,但她精神焕发人未老,她说“我的生命从八十岁开始”,“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冰心好比是历经风雨的大松树,冬夏常青,绿郁葱葱,生机盎然,巍峨屹立在中国文坛之上。

    2

    真是有幸有缘,机会难得,我两次拜见冰心先生。她那“有了爱就有一切”博大燃烧的爱心,炽热地温暖着我,深深地感动了我。那是1985年2月9日(星期六),那天,我出差来北京,是张黎群革命老前辈安排我,住宿在中纪委招待所121房标准间。

    我在招待所餐厅就餐时,意外地邂逅《人民文学》杂志社副主编周明同志,他早已几天前住在这个招待所,正组织人马开会搞全国报告文学作品评奖。我和他是多年密切联系的好友、挚友,当晚7时许,他就跑到我住的房间来看我,亲切交谈。

    我与周明一见如故、心心相印。那时上海《萌芽》编辑部编了我一本散文集,我就请周明找到冰心先生题写的书名:冬泉。他对我个人的编辑工作和文学创作历来十分关心支持,给予了真诚的帮助。此刻,我亮出来不久前收到他写给我的那封信,信中说:

    “昨天我去了冰心同志家里,才当面请她题写了字。她老人家毕竟82岁高龄了,写毛笔字困难,就写了这一种、似更好些。我刚收到袁鹰同志一本赠书——散文集《天涯》,也是请夏衍同志题写的封面字,也是这种笔题写的,很清秀,你可参阅……”

    我向周明表示感谢,让他看他的信,他却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封冰心刚给他的信,让我看,信上说,欢迎我去她那里见面……我说:“我可不敢去,怕耽误她老人家的宝贵时间。”

    “我陪你去吧!”周明认真地说,“明天。”

    “那太好啦!”我喜出望外地说。

    “明天上午,我从作协机关要部车子,陪你去。”说着周明就挂通了冰心先生的电话,说的是明天去和介绍我的情况,冰心表示欢迎。周明目光一闪,拽起我的手说:“来,你跟冰心同志说几句话。”

    我一时措手不及,接过话机紧张又诚恳地说:

    “我在《北方文学》编辑部工作,我们那里的同志们,黑龙江广大作者,都很敬重您,祝您健康长寿……”

    我听到冰心先生喃喃地轻声说:

    “谢谢,谢谢你们……欢迎你和周明……”

    我放下电话,周明的话题,还是说冰心先生的情况,讲起一个又一个冰心的故事,我说:“我从你赠我的大作《淙淙流水》集子中读过你写的长篇文章《忆冰心》……”

    那天晚上,我和周明一直在促膝长谈,说不尽的冰心……

    次日,北京一场大雪后,天气晴朗。上午,周明按时赶到我的住地,让我坐上他带来的轿车,应邀去拜访冰心。为了表达对这位文学大师世纪老人的祝福和敬爱,我特意在东单花店,买了一大束冰心最喜欢的鲜艳的月季花,并配有菊花、马蹄莲和新鲜嫩绿的叶子相衬,红缎带写的文字是:“祝文学界老前辈冰心先生健康长寿”,周明点点头说:“好哇,她老人家最喜欢月季花呀!”

    坐在车上,周明继续对我讲着冰心的故事。

    冰心的生活极简朴。原来住房条件不好,今年年初才解决一套两个小单元住房。冰心满意地说:“很好,鸟枪换炮了……”

    赵浩生归国看望冰心时,问:

    “住的这样不好,您为什么不买一部汽车?”

    冰心说:

    “我的住房条件是向普通老百姓看齐的。我不要汽车,有车还没有车库、司机。现在我一个电话汽车就来……”

    周恩来总理专门批了一幢别墅给她,改善她的住房条件,冰心郑重谢绝了。

    姚依林副总理去看望冰心时说:

    “冰心大姐,我从小时候就读您写的书,喜欢您的作品。”

    冰心风趣地说:

    “那就当面肃清流毒……”她幽默地说着淡淡一笑……

    周明的“冰心故事”还没讲完,不觉车子已经进入中央民族学院正门,穿过一片绿荫下的校园,到了教授楼前,冰心寓所。

    登上二楼,屋门即开,迎接我们的是冰心女儿吴青,我们脚步轻缓走进了冰心的家。先步入小客厅,面积不大,但清洁如洗,光线明亮,正面墙上挂有当年梁启超亲笔给冰心的条幅:

    世事沧桑心事定

    胸中海岳梦中飞

    两联中间是吴作人的国画熊猫图。另有一幅图画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儿童抱着一只寿桃上写:“祝冰心八十大寿”,其实她今年已八十五岁。对面墙上是一幅周恩来总理生前最后遗照的油画像,像下摆着一盆鲜花……我们还没站定,冰心已经闻声走出另一个房间,向我们缓缓走来,她拄着一支手杖,面带亲切慈祥的微笑,点头致意。经周明介绍,她和我热情握手,让我们就座,我向她献上那束月季鲜花。她笑着问:

    “谢谢你送我这花,在哪里花店买的?”

    “在东单一家鲜花店。”我答。

    周明指着我说:“他是‘北方文学’编辑,也出版过散文集,您的《空巢》发表在他们刊物上,他的散文集《冬泉》,您题写的书名,没忘吧?”

    “没忘,没忘。”冰心说着挪了挪她坐着的高凳子,向我坐着的沙发靠近了一下,瞅着我,投以极亲切关爱的目光,轻声地说:

    “来,坐离我近一些。”

    我会意地点点头,挪挪身子,离她更近了,她给我以温暖和厚爱。我以好奇景仰的目光打量着她:她身着深灰色对襟罩衣,十分清洁而又朴素。目光炯炯有神,她的脸色像阳光一样明朗,浮现着真诚慈祥的微笑,语气十分温和轻轻地问:

    “黑龙江作家有谁?我知道有个张抗抗,有个文学新秀女孩迟子建。”说着又问道,“你写的漠河在我们国家北极边境,很远很冷吧?”她说着一边随手翻阅着我送她的散文集《漠河白夜》一边问:“你从哈尔滨来北京吗?”

    我望着她点点头说:“是。”

    “哈尔滨我去过。当年我从西伯利亚回国,”她低声地说着沉浸在历史岁月的回忆中,“我一入满洲里国境,密探就跟踪我,入山海关,中国海关接我,一到满洲里时,日本警察倒很客气,签字……这时她很喜欢的那只白猫咪咪悄悄地爬到她腿上来了,她用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咪咪的头,神情很高兴的样子。

    “现在哈尔滨时令咋样?”

    我说:“一片冰天雪地。”

    她提高了嗓门说:“我喜欢雪。但北京雪太少。”说着指指我送的月季花,“我喜欢月季,我插月季,月季开得好看,从三月三开到九月九春打六九头,现在快七九了吧?”她瞅着窗台上摆的一盆水仙花又说,“我是福建人也喜欢水仙花。水仙花没刺,没刺好,每年家乡人都送给我水仙,开五朵,多鲜亮。快,你们咋不喝茶?”她指着吴青端给我的那杯茶说,“你到广州就看到绿,我喜欢绿,冬天一往南走,绿极了,福建人逛武夷那也是绿。”一提绿,她高兴得眼神闪光,不禁使我想起她的《绿的歌》一文中的话:

    “我深深地体会到绿色象征着:浓郁的春光,蓬勃的青春,崇尚的理想,热切的希望……绿,是人生中的青年时代。”

    冰心老人轻声细语谈锋有力,继续高兴地说:

    “中国真大,该去的地方太多了。我去西安,是他带领我去的。”她指指周明,周明回答以点头微笑,“那时周明多年轻啊!”说到周明,冰心神情激动,话多了起来,不能不提到那不堪回首的“十年浩劫”的痛苦岁月,她脸色严峻地说:1967年她被打成“黑帮”,批判揪斗,在中国文联4楼扫地扫女厕所。见到周明时把自己的几万元银行存折交给了周明,让他交给国家。当时冰心被抄家,财务被洗劫一空,书籍、书画、文物古董都成了她莫须有的罪状。后来抄家物资退回时,进口的名手表退给冰心6块,却只有两块是冰心的,谈到这事,她苦笑地说:

    “十年动乱,人家都和我划清了界限,没人理我,我被诬陷说是‘国际间谍’、‘反革命’,是‘司徒雷登干女儿’,只有一个人和我划不清界限。”她指着周明说:“他!铁杆保皇派。”

    这时咪咪顽皮地跳上了桌子,在上边趴了一会儿,又轻盈地回到冰心的怀抱里。冰心高兴地夸奖起咪咪来:“它不怕人,客人来,它就欢势在客人中间玩。我写东西时,咪咪就趴在旁边暖气管子上看着我。咪咪是我们家的‘一等公民’,讨人喜欢。”

    “咪咪吃啥?”

    “吃鱼片。”

    “巴金喜欢狗,巴老有个院子。”说着冰心拿出大摞关于咪咪各种姿势的照片,让我欣赏,抬手轻轻地抚摸它的脑袋,亲昵地说:“这是给咪咪树碑立传呢!”

    我们不禁笑了起来。她指指刚才吴青端来的一盘糕点,对我和周明动情地说:“你们吃这点心,一定吃呀!别不好意思。这是天津友人送来的点心,风味小吃。”

    周明拿起一块点心,先让我吃,于是我们就一起品尝起来。吴青在旁边插话说:

    “你们高高兴兴地吃吧,这样我妈才高兴。今年是我爸爸妈妈结婚五十五周年纪念日。”说着她递过来一张冰心与吴文藻先生的纪念合影,让我们欣赏。

    我和周明一边喝茶吃那糕点,一边洗耳恭听冰心娓娓动听的述说,她又谈起“文革浩劫”,收敛起笑容,感慨万端:

    “多少作家家破人亡,昨天我去医院看周扬,他拉着我的手总不放下,说不出话来,光掉泪……”沉默了片刻,她又接着说,“我在五七干校割麦子时,陈白尘的钥匙丢了,让我捡着,那是我做的‘好事’……”

    听到这里,我和周明又笑了起来,同声说:“真庆幸身体这么健康!”

    她摇摇头,因为1980年9月,她患脑血栓摔了一跤,造成了颈骨骨折,住医院医生给她做了一次大手术,至今还有一根大钉子在她腿里。她勉强挺腰,走路很吃力。她笑了笑,拍着大腿,不以为然地说:

    “你们看我现在是‘钢筋铁骨’。”

    我们都笑了,高兴她不知疲倦,神采奕奕。这时我递上我那个日记本给她,恳切地说:

    “给我写句话吧!”

    她笑着说:“好。”于是挥笔写下:

    淡泊以明志

    宁静而致远

    冰心 十、二、一九八五。

    原文出自诸葛亮《诫子书》,原文云:“夫君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冰心写完语重心长地说:

    “我非常喜欢这两句话,要把个人名利得失看淡一些,而要看重事业,以事业为重,达到远大目标。”这两句话也正是冰心崇高人格的写照,奉献给社会,给予别人很多,很多,索取的极少,极少。她是一个淡泊而宁静,平凡而伟大的人。“一片冰心在玉壶”!

    题完词,她又把人民文学出版社新近再版10万册的一本《吉檀迦利》(泰戈尔著 谢冰心译)送给我,扉页上题写:

    瑞瑜同志正

    冰心 二、十、一九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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